要不是聽人提起，季塵不會想起方承遠這號人。
即便現在想起了，也只有模糊的印象。
那年自己剛考上童生，來到鎮上的青林書院讀書。
方承遠比自己大幾歲，是書院最德高望重的方師長的孫子，那時已經準備要參加當年的院試了。
印象裡，方承遠有來和自己攀談過。
只是他當時的說話方式和行為舉止多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讓自己不舒服，自己因此並未過多接話。
季塵不明白，方承遠為何對自己有這麼大惡意。
竟要一直陷害自己，讓自己在科舉的道路上蹉跎這樣多年。
鍾寧【這個方承遠真是個偽君子！
就因為他的祖父誇季塵雖家境貧寒，但頗有天資還十分勤學上進，以後很可能考取院試前幾名，比之他更為優秀，讓他向季塵學習，他就記恨上了！
特別是在方承遠參加院試發揮不佳，差點落榜後，聽聞季塵每次都能拿到學院考試的前幾名，他就動了歪念頭。
儘管他已經考取秀才，甚至後來去了更遠的府城進學，還是讓人時刻留意著季塵的動向，甚至不惜花重金讓人陷害季塵。
就像季塵第一次參加院試遇到其他人打架被捲入其中，那些人就是方承遠花錢僱傭的地痞流氓。
還有季塵後面在船上被人推下去，也是他安排人乾的。
甚至這次也不例外……
多賤啊！一個大男人，心眼子比針尖還小，詛咒他生孩子沒皮燕。
不，孩子是無辜的！
詛咒他睡覺必落枕，喝水必嗆到，梳頭髮掉一大把，上廁所必便秘！哼╯^╰！】
季塵本來心中還有怨怒，聽到鍾寧這番話，心裡竟鬆快許多。
如今的他羽翼尚不豐滿，便是恨方承遠也無法對他怎麼樣。
只有靠著科舉一路往上走，走到足夠高足夠強勢的位置，才能報這些年的暗算之仇。
這也是這麼多年他頂著他人的議論嘲弄，仍要堅持科考的原因。
“小塵啊，你隨我過來一下。”
季塵跟著章丞去了書房，章丞拿出一本文集給他。
“小塵你應該知道，這次考試的主考官是來自蘇州的歐陽學政吧？”
“略有耳聞。”
“這是歐陽學政這些年做的文章你可以拿去看看，想來能領悟出這位的一些閱文偏好。”
季塵沒想到章丞對自己如此照顧，心中感激的同時，卻也不好意思真的把書拿走。
這樣一本薄薄的冊子，在這個時候說是能賣出十兩銀子也不為過。
畢竟讀書人都知道，考試自身才學是一方面，能迎合主考官的喜好也很重要。
自己怎麼敢拿走這樣貴重的東西。
“章兄心意某心領了，不知能否借紙筆一用，我將冊子抄一份回去即可，還能加深印象。”
章丞捋了捋小鬍子，點了點頭，對季塵這樣懂禮、得體的行為十分讚賞。
外頭，鍾寧正在屋簷下眯眼曬太陽，兩個小小的身影靠近過來。
“漂亮姐姐。”
“漂亮。”
“睡著了麼？”
“睡了。”
鍾寧突然睜開眼睛，對著倆孩子張牙舞爪：
“嗷嗚，大灰狼來咯！”
“呀！”
“哈哈哈！”
倆孩子先是一驚，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兩個男娃娃都是五六歲的樣子，看起來矮墩墩、白胖胖，非常可愛。
鍾寧蹲下身與二人交談：
“你們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章宇程。”
“我叫章宇川。”
“哇哦，好好聽的名字，一聽就知道很有才華。”鍾寧鼓掌拍手。
“對！我爹說我的名字是氣宇非凡，鵬程萬里的意思。”
“我，我是氣宇軒昂，海納百川的意思。”
“哇，這你們都能記住，簡直就是小狀元呢！”鍾寧摸了摸倆孩子的腦袋，一臉真誠的讚揚。
被漂亮姐姐誇了，兩個孩子紅了紅臉，又不自覺地挺起胸膛。
“我會背好多詩呢！我背給姐姐聽！”
“我會背三字經，我也背給姐姐聽！”
“好啊好啊，那宇程先來。”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外面響起孩子們稚嫩清脆的背書聲，章丞雙手背在身後，不由感嘆道：
“小塵啊，往日我總是聽說弟妹一些不好的流言，今日一看倒是我先入為主了。這分明是個育兒有方，知書達理的好女子。”
季塵聞言，握筆的手頓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淡淡笑意：
“是啊，流言不可信。”
季塵抄書抄到中午，二人也就乾脆留在章家吃了午飯。
鍾寧也沒有吃白飯，而是幫著章丞妻子馬氏一起做飯。
“夫人今日的魚做的真好，既入味，魚肉又滑嫩，還沒有一點腥味。這蒜蓉白菜也好吃。”
馬氏嘴角抽了抽：“那其他菜呢？”
“嗯。正常發揮。”
馬氏氣的白了夫君一眼：
“真是不好意思啊！你誇獎的兩道菜都是小寧做的，其他是我做的。”
章丞尷尬了，轉而對季塵道：
“弟妹廚藝這般好，你這小子倒是有口福。”
鍾寧【好一個鋼筋混凝土直男，沒注意到你老婆的死亡凝視嗎？晚上去跪搓衣板吧！】
至於章丞誇自己的話，鍾寧眼觀鼻鼻觀心【誇獎我收下了，至於在家做飯，下次一定！】
——
離開章家，鍾寧沒有第一時間回去，而是到街上來了個大采購。
【有錢不花以後便宜兒孫嗎？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啊！】
有錢了，鍾寧先給自己挑了身衣服，一件青綠色繡蘭草的束腰百褶裙，外配一件嫩綠色半臂褙子，穿上去十分活潑可愛，還很舒適。
“怎麼樣，怎麼樣？適合我嗎？”
鍾寧在季塵面前轉了圈，裙襬張揚出漂亮的花，站定時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季塵。
後者下意識想往後退一步，不知為何，在剛才那一瞬他的心跳竟漏了一拍。
“不好看？”
鍾寧看出了季塵的不自在，心想【有那麼不搭嗎？我好歹也是個青春靚麗美少女！】
“適合。”
回以她的是季塵許久後才吐出來的兩個字。
鍾寧嘿嘿笑：“對吧，我也覺得好看！不過咱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就這樣，靠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鍾寧成功用一兩銀子的價格拿下這套裙子。
同時她還花了五百文給倆孩子一人買了套細綿的成衣。
孩子衣服比平常成衣貴了一倍還多，但樣式和材質也是普通衣服不能比的。
除此之外，鍾寧還買了兩匹布，一匹暗紅色的，一匹紺宇色的，花了一兩銀子。
“你和婆婆我就不給買成衣啦，這些布夠你們各做兩身衣服，你有意見不？”
“不用買。”季塵出自真心道。
說實話，看著鍾寧一直掏錢，自己卻無法幫她買任何東西，季塵心裡不是滋味。
即便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妻子，仍是不舒服。
她本不需要和他們一起過這樣的苦日子……
“那不行，我這個人最講究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