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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徐頌微微挑眉,最終指了指內間那張鋪了獸皮的矮榻。

“你睡那兒。”

姜漁心中一顆石頭終於落了地,五日以來第一次縮進暖和的被衾,而不是睡在冰冷的地上或是擠在陰暗潮溼的牢房了。

剛才問他的時候她也忐忑,雖然知道自己若能早日得了衛鳴的喜愛最好,但她也怕。

要她一個良家女子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委身於一個只見了幾面的山匪,她還是有些心理障礙的。

現下這樣最好。

……

房間裡多了一個人的呼吸,還是一個女子的呼吸,徐頌睡得不太安穩。

一早就起了身到院子裡打拳。

小六笑嘻嘻地在一旁幫徐頌遞上汗巾,低聲道:

“主子,玄副將傳話來說,已經按照您吩咐的,兩日後便會裝作敗逃,在白風嶺一帶引誘他們深入。”

徐頌接過汗巾,點點頭。

這是他一早就計劃好的。

廖振東是前朝大將,行軍打仗頗有方法。

當今聖上登基後他落草為寇,韜光養晦數年,將遼山勢力擴大到附近三個州府,才開始被朝廷重視。

如今遼山上下明明暗暗少說有兩萬人,竟抵得上一支大軍。

所以必須先消耗他們的有生力量,才能慢慢以求剿滅。

之前他們已經安排了幾場建安侯的敗仗讓廖振東放鬆警惕,接下來便是收網的時候了。

關鍵時候可千萬不能出亂子。

“另外……”

小六聲音壓得更低,遲疑著要不要說。

“有話便說。”

“……您讓玄副將查的平樂坊花魁已經查清楚了。

那花魁娘子名叫蕊珠,十歲時被家中債主賣去青樓的,如今依舊在坊裡掛著牌子。”

徐頌一愣,接過汗巾擦了擦臉。

“叫蕊珠?”

“是,本名方小花。而且……”小六強調道,“蕊珠並沒有消失,還在接客呢。”

徐頌抿了抿唇,“那平樂坊可還有其他叫青嫵的妓子?”

“這個玄副將也查了,連同打雜的婢女算上,都沒有叫青嫵的。”

徐頌扯了扯嘴角,將汗巾又甩給了小六。

好啊,這女人!

第一日他就覺得,論打扮論舉止,她都不像是風塵女子,自己試探接近,她竟還會害羞。

他起初並沒有在意,以為她是害怕自己的威勢。

只是依照慣例,近自己身的人都要查清楚,隨口讓玄同去打探一下。

竟得知這女人竟然撒謊!

“主子,如今正是出不得錯的時候,這個自稱青嫵的女奴竟然撒謊,別不是三當家或者大當家派來的細作吧?要不要屬下……?”

小六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眼神變得狠戾。

徐頌眉頭緊緊蹙起。

他想起晨起出門時,軟榻上那張埋在被褥間的白玉小臉,晨光照著她臉上的絨毛根豪畢現。

她臉上掛著甜笑,似乎是夢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兒。

毫不設防的樣子,哪兒像一個細作?

他思忖片刻道,“且在等等,等我再探一次。”

小六卻有些著急,“主子,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啊,何況只是一個女奴……”

徐頌打斷他,“若是大哥和老三派的人,會做好善後工作,不會撒這麼拙劣的謊,再者,如果是他們的人,她昨日宴席上不必幫我。”

“可若是他們為了取信於您演的戲呢?”

徐頌抬手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此事不必再說,若有不對我會親自動手。另外,你去將那個十八處理了。”

小六隻得嚥下嘴邊的勸說,應是離開。

……

姜漁這樣已經有主了的女奴,白日里是不能離開主子房間的。

一是主子不允許。

二是她們身份本就是女奴,離開房間若是被不認識的山匪欺負了,只能自認倒黴,根本沒地說理。

為了安全計,這些女奴都會盡量活在主子的勢力範圍內。

姜漁老老實實待在房間裡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到了下午,山匪小六來說,二當家的叫自己去女奴關押的牢房找他。

姜漁頓時覺得有些不妙。

她提心吊膽來到牢房,順著陰暗潮溼的石板路一路往牢房下面走。

越走越熟悉,越走越心慌。

來到這裡前三天的可怕經歷似乎又出現在眼前,讓人膽寒。

每天都有身旁的女奴被抓走折磨,有的活著回來了卻斷了胳膊腿腳,只剩半條命,有的乾脆再也沒有回來。

剩下的人每一秒都提心吊膽,擔心下一個就輪到自己,飢餓與恐懼交加,所有人的精神緊繃到極限。

姜漁想到那些,頃刻間生出巨大的恐懼。

此刻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她再也不要回到這裡,再也不要再經歷一次那種絕望!

她要牢牢抓住二當家這個庇護!

走廊盡頭的火把亮起,遠遠就看到一個身姿挺拔的身影站在牢房門口,看管的山匪來來往往都對他畢恭畢敬。

走近了,就見男人回頭望向她。

他雖身著一件普通的玄色直綴,髮髻也只用青玉發冠豎起,卻五官深邃優越,氣度高華不可侵犯,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場和這陰暗潮溼的牢房格格不入。

就彷彿四周都因為他的存在散發出微弱光芒一般。

一個山匪,偏偏生得一副貴族樣貌,這若是在平江縣,一定是被眾多小女子追捧的對象。

真是可惜了。

姜漁走近徐頌,正準備行禮問安,沒料到下一刻卻被他攝住了胳膊!

她瞬間被從剛才的遐想中拖到現實之中!

徐頌將他拉扯著,來到了之前的那間牢房。

原本那晚被嚴虎收房的一眾女子,還有煙蘿,不知為何,又被送回了牢房。

她們一個個像被狂風摧殘過的花枝,衣不蔽體,傷痕累累。

“看到了嗎?”

徐頌面上帶著笑意,靠近姜漁耳邊呢喃而出的話卻冰冷異常。

“小騙子,你說我是不是應該……也將你送回來啊?”

姜漁的心猛地一沉。

她臉色煞白,眼角淚珠要落不落。

“二當家的不要奴家了嗎?奴家有什麼做得不對,還請二當家示下。”

徐頌靠的更近了,近到姜漁都能感覺到他在自己耳邊冰涼的呼吸。

他的手逐漸纏上了姜漁的脖頸,這姿勢在外人看起來親密無間,只有姜漁知道,她脖頸上的寒毛都倒豎起來了。

“平樂坊頭牌?”他輕聲問道。

姜漁馬上明白了。

是自己在身份的事情上撒謊被他發現了。

只是,她不過是一個供人玩樂的女奴,當時為了被選上,權宜之計撒了個謊,誰能想到這個人還會去查?

他不愧是遼山運籌帷幄心思縝密第一人!

姜漁淚珠簌簌滾落,“二當家恕罪!奴家在身份上欺騙了您!您要打要罰都可以,還請您不要拋棄奴家!”

徐頌微微退後一步,挑眉看著面前梨花帶雨更顯嬌柔的女孩。

她倒是承認的快!

只聽她顫抖著聲音道,“奴確實耍了心眼,但不是針對二當家,而是為了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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