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兩位當家要給您選人,奴看得出三當家不懷好意,大當家卻暗中縱容,便知道他們不會給您選一個十全十美的美人,所以奴投機取巧,謊稱自己是風月老手,才得了進您屋子的機會……
奴知道此事犯了二當家的忌諱,還請二當家再給奴一次機會!原諒奴的無奈!”
聽著她的解釋,徐頌面色變了又變。
他知道面前這個女子聰慧,但沒想到她能進自己屋子都是經過籌謀的。
聰慧之人多狡黠,可是她卻難得真摯。
他稍稍一問,她便將實情脫口而出,算是個識時務的。
而姜漁此刻已經用盡了全部的膽量,閉著眼睛睫毛簌簌顫抖,等待著徐頌宣判。
面對衛鳴這樣運籌帷幄的強者,她的那些小聰明根本不入流。
倒不如坦誠一些,換他徹底安心。
“你說大當家暗中縱容……”
姜漁抬眼,只見徐頌幽深的眸光轉瞬間變得嚴肅:
“以後莫再和其他人說這種話。”
她頓時明白其中關巧,乖乖應是。
徐頌慢慢放下挾制著姜漁的手,姜漁提著的一顆心才漸漸落回肚子裡。
自己……應當是逃過一劫了吧?
雖然二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可是在外人看來,這姿勢卻極度曖昧。
他們不知道的是,身後的牢房一直有一道目光隱藏憤恨,緊緊盯著這個方向。
那目光的主人正是煙蘿。
煙蘿那日被三當家的帶走,和一眾姐妹一起伺候了三當家。
那場面何其淫亂,將一直是清倌人的煙蘿都嚇傻了。
這還不夠,三當家的院中夫人強悍,轉手就將她們幾個又送給了其他山匪享用。
兩日之間,煙蘿受盡折磨。
想著總能有人將她留下來,可卻因著她品貌頗佳,上面三個當家人沒有收她,下面的小管事更是寧可收些姿色平庸的都不敢收她,幾番倒手之後她又被送回了牢房。
煙蘿自詡精通音律書畫,身子清白,就算進了這匪窩也不輸其他姐妹。
到頭來竟還比不上一個鄉下的賤妓!
她覺得這世道不公平極了!
“芳媽媽,你可認識這個平樂坊的頭牌?”
因為人老珠黃逃過一劫的芳媽媽此刻正靠著牢房牆壁打盹,聽到煙蘿在問,迷迷糊糊睜開眼朝這邊看過來。
“什麼平樂坊……誰啊?”
煙蘿伸手一指,“就是她,那天被挑給了二當家的那個女孩。”
此刻姜漁正緊緊跟著徐頌離開牢房,二人靠的極近,在外人看來,二當家的肯帶她出來見人,毫無疑問她是得寵的。
那日芳媽媽被攆出去乾重活,沒有見到姜漁被挑走的一幕,今日一看,扯唇嗤了一聲。
“什麼頭牌……那是採芳齋來送脂粉的小丫頭!”
“你說什麼?!!!”
……
姜漁隨著徐頌重新走出牢房所在的地下,重新得見湛藍的天空,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往前一看,徐頌大步朝前走著,她跟都跟不上。
她知道徐頌心裡對她有氣。
雖然他不再計較,但她還欠他一個解釋。
“二當家,二當家。”
姜漁小跑跟上,徐頌腳步這才慢了一些。
接著便聽到女孩急切地小聲開口:
“奴家本名叫嫋嫋。”
徐頌一愣,回頭仔細打量姜漁。
眼前女孩臉上還泛著稚嫩,說起自己的閨名害羞帶怯,小臉因為追著他跑變得通紅,他眉心一動。
“奴今年十五歲,本是,本是平江縣一戶平民,往日里做些脂粉的小生意,那日湊巧去給王通判宅子裡的姑娘們送些脂粉,正巧被劫了過來。”
“除此之外,奴家再也沒有瞞著二當家的事情了!”
十五歲……
徐頌想起侯府裡四房五房那兩個侄女,和她一樣的年紀,每日都為了漂亮首飾和英俊少年郎爭得面紅耳赤。
而面前這個姑娘,一樣的年紀卻遭到這樣的無妄之災。
僅僅為了活下來就要這樣百般籌謀。
若不是她機敏,進了自己的屋子,剛才在那個牢裡生無可戀苟延殘喘的就是她了。
想起她這兩日小心翼翼討好自己的樣子,徐頌對她掩藏身份的怒意早已煙消雲散。
或者說,求生之舉,本就沒什麼可生氣的。
他眸光逐漸變得柔和,“知道了。這話也一樣,除了和我,之後不得和任何人提起。對外,你還是平樂坊的頭牌青嫵,知道了嗎?”
這就是原諒她了!
姜漁一雙小鹿般的眸子頓時變得烏黑髮亮,亮晶晶閃著激動的光芒,看上去可愛極了。
“知道了!二當家!奴家最乖了!以後一定聽話!”
徐頌多年飲血,沙場上少見女人,回了京城見的都是些自持身份的大家閨秀,而家中小輩畏懼他,根本沒人敢和他撒嬌討好。
但眼前這女孩……徐頌唇角微勾,忍不住被這赤忱的生命力感染。
“只要你聽話,我可保你在寨子裡無虞。”
他唇角含了笑意,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撫上姜漁順滑黑亮的髮絲…..
而下一刻,兩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姜漁微微一愣,徐頌則迅速收回手來,視線掩飾似的投向遠方。
他心中暗暗驚訝。
他這是怎麼了?
難道因為知道她不是歡場女子,就對她不設防了嗎?
竟然上手……
他搓了搓手指,有些不自在。
自己還未娶親,萬不能如此放縱。
“大當家的有事叫我,我去一趟,你先回屋吧。”
說罷提步迅速離開了。
徐頌走了,姜漁才徹底將心放回肚子裡。
嫋嫋是她的乳名,母親取的。
而姜漁這個名字……
她不是沒考慮過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其實在剛被綁上遼山的時候,她就考慮過,是否要搬出父親的名頭。
可是父親已經十多年沒有來莊子上看過她了,說已經將她忘了都無不可。
山匪若真的敲詐到父親頭上,父親壓根忘了有這麼個女兒,那才是鬧了笑話,而自己下場也會更慘。
況且,若是姜侍郎女兒被山匪綁架的消息傳出去,就算她被救出去了,自己那個愛面子的父親說不定也會讓她一脖子掛死。
所以姜漁選擇了隱瞞,反正這麼多年,她都習慣了做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兒,早忘了自己是侍郎府千金。
今日也一樣。
……
這夜很晚,徐頌還沒回來。
姜漁點了燈,不由得有些擔心。
正在這時,有人來叩門,說二當家喝醉了,要青嫵姑娘過去陪侍。
這人雖不是小六,但姜漁也曾經見過,他是大當家的人,當下沒有任何懷疑,跟著就去了。
兩人在寨子裡七拐八拐,到了一處華麗的院子,她正疑惑怎麼沒有聽到觥籌交錯之聲,就被身後的人用力推進了一道門。
還沒等她進屋站穩,迎面就是一道力氣十足的巴掌,帶著呼嘯的掌風將她扇倒在地。
“啪—!!!”
姜漁眼前一黑,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
她耳朵嗡的一聲,有幾息的時間都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是什麼情況?
她掙扎著從地上直起身子,抬頭望向上方,正看到嚴虎那張滿臉橫肉的臉。
完了!!
竟是落到了他的手上!
“呸!你他媽個臭娘們兒!敢騙老子!”
嚴虎狠唾了一口,蹲下身來,上前一步扯住姜漁的頭髮。
“不是說自己是什麼頭牌嗎?啊?!!!還有什麼瞞著老子?!
說話!!!”
巨大的信息衝擊之下,姜漁這才明白,這是有人將她的身份故意告知三當家了。
只是不知是誰,她和那些歌妓都不熟,沒道理有人要害她啊。
上次宴會上為了取信於衛鳴,自己已經得罪了三當家,如今被他抓住……
她今日凶多吉少!
姜漁死咬著下唇不說話,她已經和衛鳴表了忠心,若是朝秦暮楚,更沒活頭了,現在只盼著衛鳴知道了來救自己。
見她這副倔強樣子,嚴虎更來氣了。
一個巴掌又狠狠地呼了過來。
“臭婊子!說話!那晚也是幫著老二誆我呢吧?!!!
探子說得明明白白,你們兩個根本沒有同房,你還幫著老二圓謊,你他媽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壞老子的好事!!”
姜漁被打得頭腦發昏,只感覺鼻尖一熱,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流了出來。
竟是被打出了血!
幾巴掌下來,面前的女人還是一個字不吭,嚴虎怒火暫歇,倒不由得有些佩服了。
“這老二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骨頭還挺硬,不說是嗎?”
他抬手揮退屋子裡的下屬,把姜漁從地上扯了起來,上下打量。
今日姜漁以為自己要去陪宴的,出門之前打扮過了,瓷白的小臉上印著巴掌的紅印,咬著唇,一汪眼淚掛在眼角要落不落,看得嚴虎眸光越來越幽深。
“不說是嗎?你不說,我也有辦法知道。”
他扯著姜漁往裡間走去,用力將姜漁摜到了床榻上。
“臭婊子,老子親自試試,就知道老二那個裝模作樣的玩意兒有沒有玩過你了!”
他擼了袖子就朝姜漁撲過來。
“不!!!”
剛還倔強著的姜漁這一刻才真正害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