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屋裡。
陳天賜悠閒自得地躺在貴妃榻上，竹韻跪在地上伺候他抽菸。
“你看你，三十好幾的人了，怎麼還沒個正形。”大太太看見兒子這副不成器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媽，你能不能別我一回來就唸叨個沒完，我在外面做事很累的，就想回家放鬆放鬆，您老能不能歇歇。”
陳天賜抽了口煙，渾身舒坦。
太大大踢了踢陳天賜的腳，轉身坐在貴妃榻的一角，不知心裡想起了什麼，眼神逐漸變得猙獰。
“啪！”
大太太拍了拍桌子，常年茹素唸佛的嘴裡恨恨地罵著：“千防萬防，就是沒防住這個小畜生在外面搞了個野種回來。”
“你還抽！”
大太太越想越氣，“長孫的位置都被搶走了，你怎麼還沒有危機感呢！”
陳天賜摸了把竹韻的乳兒，臉上帶了些不忿：“還不是怪你，非得讓我兒子從安氏肚子裡出來，說什麼嫡子更尊貴，要是早讓我納了竹韻，哪能落到陳婧平後頭。”
“那安氏瞧著是個屁股大好生養的，誰知道肚子這麼不爭氣，佔著茅坑不拉屎的廢物。”
氣憤上頭的大太太也忍不住把屎尿掛在了嘴邊。
“我的兒啊，”大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看向陳天賜，“咱們是一步錯步步錯，一不留神就讓這個野種長大了，還生了個小野種來分薄你的家產。”
陳天賜最不愛聽大太太唸叨，煩躁地說：“媽，你也說了他就是個野種，我才是陳氏一族認定的長房嫡子，等老頭子歸西后，你不認他不就得了，還分家產，我一毛錢都不給他。”
“哪就能像你這般說得這麼容易。”
“你爹是長子，按照祖制咱家大門的地面比你二叔家的高，但你二叔有出息，官做得高，所以大門建得又高又氣派，連屋簷下的走獸都比咱家高一個等級，”
“你爹是被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壓了一頭，都悶悶不樂這麼多年，以後你可是被外室子壓了一頭，你心裡能嚥下這口氣我還咽不下呢，死了都沒法閉眼！”
大太太愁的嘴裡發苦，一想到陳大老爺死後被陳婧平壓一頭的場景，臉上浮現一絲殺意，眼神異常毒辣如同三伏天的日頭。
“媽，你別急呀，”陳天賜得意地笑，“咱家二奶奶死得不明不白，邢家子弟心裡可都窩著火呢，”
他抽了口煙一雙手不停地在竹韻身上作怪，大太太看得心煩，發了火，“你要說什麼趕緊地說。”
陳天賜笑嘻嘻地住了手，又繼續道：“邢家是不如從前了，可督軍是個念舊的主兒，說不定哪天就起勢了，到時候我就把老二偷偷在外生野種、弄掉邢氏肚子裡孩子的事捅出去，到那時光是邢家人給他使絆子，都夠他喝一壺的。”
“你可別小看老二的本事。”大太太陰著臉提醒。
陳天賜說：“我心裡有數。”
大太太又提起另外一樁事，“陳偉民上了年紀昏了頭，把八姨太寵得不成樣子，大把大把的銀錢砸在賤蹄子身上，吃穿用度快趕上宮裡的娘娘了。”
“媽，我爹放縱了這麼多年，身子早就掏幹了，且叫他再快活幾年，到時候八姨太是生是死還不是您這個正房夫人說了算。”
陳天賜從不把陳大老爺的姨太太們放在眼裡。
“我這次回來是有大事的，”陳天賜放下煙槍，說起了正事，“孔家大院願意跟咱家成親，不是納妾，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到時候咱家和孔家就是正兒八經的親戚。”
大太太不信，“陳府百年望族的名聲早被你爹糟蹋完了，他又是出了名的摳搜，根本不捨得大操大辦女兒的陪嫁，我嫁進來多少年了，連庫房鑰匙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母子倆一個樣活脫脫的守財奴，咱家在官場又沒什麼助力，孔家會娶你妹妹？”
“說吧，這中間有什麼蹊蹺？”大太太一副看透了模樣。
陳天賜裝神秘不肯說。
大太太沒好氣地笑，“你不說我也知道，大妹和二妹都送去給你鋪路了，四姨太心計深沉，她生的三丫頭心眼像蓮藕一樣多，現在只有小四小五年齡正合適，說吧，把誰許出去了？”
“說起陳思（陳三小姐）這個賤丫頭我就生氣，”陳天賜咬著牙說，“嫁給了督軍的子侄後自覺翅膀硬了，在太原見著我都是不陰不陽的，早晚給她點顏色瞧瞧。”
“行了，只要三丫頭跟督軍府有牽連，在太原就沒人真敢把你怎麼樣，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
大太太一邊說話一邊倒了杯茶，讓竹韻送到陳天賜嘴邊，給他潤潤肺。
“對了，”大太太提醒道：“你找的人家別太過分，雖然你爹只管自己不顧別人，但有時候脾氣沒由來的古怪，小四小五雖然沒了娘，但總歸不如大妹二妹好擺弄。”
陳天賜喝了口茶漱漱口，竹韻捧著痰盂去接。
漱完口，陳天賜笑著說：“大妹二妹是你陪嫁丫鬟生的，自然乖巧聽話，聽安氏說小四這丫頭也聽話，不如就她了，長幼有序，姐姐不出嫁怎麼能輪得到妹妹呢。”
大太太聽完也笑了，娘倆就在屋裡把這事給定了下來。
……
外面下著春雨，陳嘉和陳芸在屋子裡討論考大學的事。
陳芸說：“我先讀一年預科再去考大學，這樣考中本校的概率就更大了些。”
“你想好了嗎？是去北平還是去上海？”陳嘉問。
“當然是去北平咯，”陳芸理所當然地說：“二叔在北平做官，去了那兒也能有人照應。”
姐妹倆正說著，大太太身邊的張媽過來，讓陳芸過去。
陳芸這一去就是一上午，等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陳嘉在飯桌上見到了眼角眉梢都是羞澀歡喜的陳芸。
陳嘉用胳膊肘碰碰她，“四姐，大太太跟你說什麼了你這麼開心。”
“大哥給我說了門親事。”陳芸雙頰紅了一片，聲音帶著蜂蜜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