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丫頭,那些人不會是過來買舊衣的吧?”一個老婆子連忙提醒葉青蘿出去看看。
葉青蘿走到籬笆院外,見到一群婦人熱熱鬧鬧地過來了,忙道:“興許是,娘說去村裡跑一趟的。”
“不過我也不懂價,得等娘回來了作主。”
“是該這樣,你讓她們先看,別亂喊價,等你娘回來再說。”楊婆子連忙提醒。
“我在旁看著,可別讓這些人瞎咧咧。”葉老太太又走了回來。
見狀,另幾個婆子也不走了,都折轉了回來。
很快,十幾個婦人嘻嘻哈哈進了院子,眼睛卻全都朝葉青蘿身上打量。
“不是說一身金貴還戴了金耳環?”
“不是說細皮嫩肉很嬌氣?”
“不是說一回來看到葉家這麼寒酸都嚇哭了?”
“她這身上穿的不是青芳丫頭的衣裳吧?沒見青芳丫頭穿過。”
“眼瞎啊,這一看就是青宇的,男娃穿的。”
“青宇哪有這麼好的料子,一看就是青彥的,只有青彥才穿得起細棉料子。”
“你們瞅瞅,那布鞋還有補丁呢。”
“這麼舊的鞋,肯定不是她的。”
“……”
葉青蘿揚起的笑容僵在臉上。
根本來不及打聲招呼寒暄兩句以表示她的熱情,就被這嗡嗡嗡地議論聲給聽懵了。
不愧是村裡婦人,這快嘴真是網速槓槓的,一點也不卡。
看她呆住了,還以為被這場面嚇到了呢,葉老太太連忙出聲鎮場子。
“你們這些大嗓門子,別嚇到我孫女了,她剛回家還不熟悉呢。”
這時,葉青宣和葉青安也從廚房裡跑了出來,站到葉青蘿身邊看著院子裡這一群婦人。
就連葉青宇也從屋裡出來了,慢吞吞挪到姐姐身邊站著,說話前先咳嗽了幾聲。
“青安,去屋裡看看爹,爹不清楚外頭情況,若是醒了別讓他著急。”葉青宇聲音虛弱地交代小弟。
葉青安連忙朝上房跑去。
大約是想到屋裡還有個病人,那些談笑風生的婦人們面色僵了僵,聲音便小了下來。
“方伯孃,我們是劉嫂子喊來瞧瞧青芳丫頭留下的這些舊衣裳的,順便來看看剛回來的青蘿丫頭。”
一個婦人聲音放輕瞭解釋來由,其他人點頭小聲附和。
看她們主動放輕了聲音,葉老太太神色也緩了緩,笑著道:
“你們先看看衣裳,價錢要等長貴媳婦回來,青蘿丫頭不懂家裡情況。”
“好嘞。”於是十幾個婦人便在曬簟外頭蹲了下來,開始將那些疊好的衣褲打開了檢查。
都是舊物,當然先看大小再看質量。
若是補丁太多、料子太差,要不要還是二說呢,便要也絕計給不出高價。
葉青芳在葉家生活十三年半,一開始還能接幾件堂姐葉青梨的舊衣,後來堂妹葉青蓮出生了,自然那些舊衣再輪不到她。
作為二房長女,葉青芳穿的都是新衣,哪怕家境差些只能買些細葛布、細麻布,也不會短了她的衣裳。
尤其她個子還躥得快,看葉青蘿這小身板就知道了,同齡人裡,葉青芳是高個子,骨架也大些。
因此,在不同年紀段,葉青芳的舊衣裳還是有一些的,幹粗活穿的打補丁多些,日常在家或走親戚穿的要新一些。
這兩年年紀漸長,葉劉氏也不會再讓她穿補丁衣,怕弱了孩子氣焰,當孃的也想搭著侄子科舉的東風,給閨女找個好婆家的。
閨女若養得懦弱內向老實,將來到婆家容易受欺負。
只是沒想到,養得有些潑辣的葉青芳,最後一見著養得嬌氣靦腆的蘇雲蘿,就是一頓拳腳。
葉劉氏心裡有沒有後悔,就不知道了。
而現在,葉青芳從五、六歲到去年新做的冬襖,都擺在這裡了。
葉劉氏想將去年新做的冬衣留下,給葉青蘿今年冬天冷了穿,被葉青蘿拒絕了。
她只要撐過眼前的坎兒,還能賺不到一身冬衣?
很快,就有八個婦人挑中了幾歲到十歲出頭的舊衣,拿在手中不再放下,只等葉劉氏回來。
還有兩個挑中了舊冬衣,說自家丫頭到今年冬裡個頭應該就夠上了。
當然不是去年又躥了個子的那身新冬衣了。
葉青蘿看一眼淡定與幾個婆子聊天的葉老太太,也沒有著急。
這時外頭又有一陣說話聲,眾人回頭,有人笑道:“劉嫂子回來了。”
葉劉氏回來了,身後跟了二十來個婦人,有年輕婦人也有老太太。
一看院子裡不少人都挑上了,頓時有些著急地加快腳步往院中湧來。
葉青蘿知道今天這樣的場面,是輪不到她插嘴的,便站到了曬簟後面,將攤前位置讓給娘與那些婦人交易。
葉劉氏果然是最熟悉成本和舊衣行情的,那些十歲以下的舊單衣褲,打了補丁的一文到四文。
兩、三文錢能在布莊買到一斤粗布的碎布頭,卻買不到一身做好了洗洗就能穿的舊衣裳。
十歲到去年秋天的,已經幾乎沒有什麼補丁了,一律八文,剩下的就看各人自己挑選了。
冬衣有棉花,都是另外的價。
冬衣只有三身,其中兩身舊的。
都是小時候長個頭了,就會在夏天將棉花拆出來曬,彈鬆了加了新棉重新縫成新棉衣穿。
就沒有多的舊冬衣閒置,全都添進新冬衣裡了。
棉花有新有舊,剛好穿十一、二歲的有兩身,一身二十六文、一身二十八文。
還有一身新的,是去年冬天用了一斤新棉做的細棉布冬衣,能穿到十四、五歲的,要賣六十文。
只不過去年的新棉花做的新棉襖,到今年秋天就只能算是陳棉花、舊棉襖了。
成本差不多一百文的這身冬衣,六十文還有人嫌貴。
還了半天價還是拉扯不下,最後是葉青蘿上前說道:“嬸子,村裡雞蛋是什麼行情?粟米是什麼價?”
那村北邊來的婦人愣了一下,還是葉劉氏給閨女解釋:
“在鎮上一個雞蛋一文錢,在村子裡是兩個雞蛋一文錢,粟米在糧行賣是五文錢一斤,在村裡賣是四文錢一斤。”
葉青蘿看著那婦人道:“這身冬衣若嬸子覺得六十文太貴,便給五十文再給三斤粟米,如何?”
“這不是我吃虧了嗎?”那婦人心裡一扒拉,立刻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