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走到鎮口,葉青蘿的肚子咕咕了兩次。
她依照原主習慣摸了摸腰間,沒有荷包,又往袖口摸了摸,除了一條帕子,身上是一個子兒都沒有。
也是,原主早上去給母親請安,又不出門,身上哪有錢?
連早飯都沒吃呢,原本是要請安之後陪母親一起吃早飯的,結果……
但她摸到了手腕間的金鐲子,一對金鐲雖然秀氣,但樣式精緻、成色很新,是原主今年夏天才買的新款,還有……
頭上有朵珠花、一對絹花,耳朵也戴了一對墜花金耳環。
頸間還戴了一塊金鎖鏈子,是滿月時打的長命金鎖,從小戴到大的,收在衣內不容易被人發現。
再將意識沉入空間,發現只有一小塊田種著稻穀,大約也就是一、兩畝?
放眼望去在稻田的四周皆是霧濛濛的,就彷彿晨霧未散一般,依稀可見一座山影遠遠地若隱若現。
看來,這是一個有待開發的空間,目前只給她這點糧食防止她這個穿越者餓死?
葉青蘿清點完身上的財產,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除了在鎮口賣包子饅頭和白糖糕的攤子,並沒什麼人。
鎮東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鎮北來,沒人注意他們姐弟。
葉青蘿忍著身上多處傷痛,努力讓自己走路自然一些。
出了鎮,她一邊讓弟弟帶路走回仙桂村,一邊不動聲色地摘下頭上的珠花和手腕間的那對金鐲,拿手帕包好藏入懷中。
再嘗試著將東西放進空間裡。
東西一進空間,原本霧濛濛的稻田旁邊突然霧氣散去了一些,露出一座小巧精緻的竹屋來。
而她用手帕包裹的珠花、金鐲就放在竹屋靠牆的櫃子裡。
她鬆了一口氣,財產安全。
她低聲開口:“弟弟,姐姐在鎮上的事情回家不要說,只說在蘇家門口接到了姐姐就行。”
葉青宣正在難過著,聽姐姐這麼說,不解地看向她。
“蘇家人打你了,她……那個姐……她打你了。”
雖然原來那個姐姐在家裡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但最多就是罵他們使喚他們,卻是不會打他們的。
“都過去了,今天這頓打就當是還了蘇家養育恩情,往後她再敢動手,姐會還手。”
小少年眼中情緒複雜,有氣憤也有不知所措。
打人的是他從小熟悉的姐姐,被打的是他的親姐姐,恐怕他心裡也分不清楚該幫誰吧。
“弟弟,我和你說的可記住了?”葉青蘿再次開口。
葉青宣悶悶點頭。
“還有,我是被蘇家趕出來的,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回到家後日子怕是不太好過。”
“若被人說閒話了,你別去辯解什麼。”
葉青蘿並未說自己身上有什麼首飾,也沒問小少年是否看見了她的首飾。
她不知道葉傢什麼情況,也不知道仙桂村的民風如何,多個心眼安全點。
“知道了。”葉青宣耷拉著腦袋,語氣有些哽咽。
葉青蘿疑惑地看他一眼,不過是叮囑了他兩句,不至於要哭吧?
“對了,家裡什麼情況我還不知道呢,要不你給我說說?”想了想,葉青蘿主動問起葉家的情況。
誰知,葉青宣原本忍耐著的眼淚一下就滾落下來,他癟著嘴極力忍著哭意,幾次想要說話卻又說不出來。
葉青蘿想拿帕子給他擦眼淚。
但她只有一條帕子包著首飾了,只得放柔了聲音安慰道:“別哭了,我們慢慢說,不著急啊。”
她才剛來到這世界,瞭解的東西不多,原主的記憶都是蘇家的,對葉家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聽說。
她只能耐心地等著,等小少年自己平復了情緒,才說起家裡的情況,聽得葉青蘿目瞪口呆。
難怪真千金那麼憤怒,一見著她就動手打人,原來葉家這麼窮啊!
葉家是農戶,但也不曾少了兒女們的吃穿,粗茶淡飯幹農活、粗衣布裳也能買朵絹花戴。
家裡是四姐弟,葉青芳……不,如今沒有葉青芳了,她葉青蘿是長姐,底下三個弟弟。
十一歲的大弟葉青宇,八歲的二弟葉青宣,還有一個五歲的小弟葉青安。
今年小弟葉青安開春啟蒙讀書後,大弟葉青宇今年就輟學不讀了。
也就是說,葉家雖窮,但一直供著兩個兒子在村塾讀書的。
讀得起書的人家,還不算太窮。
但他們的爹葉長貴七月服徭役,在隔壁的石坡鎮青石坡採石修堤。
七月十八那天被石頭砸傷了腿還撞了頭,當場昏迷過去,被送到石坡鎮的醫館搶救。
用的最好的藥還有施針,還打了昂貴的石膏固定傷腿。
第二天甦醒過來後送回他們柳東鎮的醫館,又請了郎中施針用藥,兩天後才送回仙桂村家裡養傷。
石坡鎮花了十五兩三錢,柳東鎮花了二兩二錢五十文。
負責這次徭役的縣衙只肯承擔五兩醫藥費,剩餘十二兩五錢五十文,則由葉長貴自己承擔。
除此,徭役三個月一共九十天,葉長貴只服役了十八天,不算治傷的兩天,還剩下七十天徭役未服完。
按照大夏徭役令,衙門一旦徵丁徭役,要麼出丁、要麼出錢,出錢是每天一百文,按期限交錢。
葉長貴剛給兩個兒子交完秋季束脩,秋糧還沒收上來,家裡沒什麼錢才出人服役。
沒想到最後受了傷。
傷筋動骨一百天不能幹活兒,還要將缺的徭役期限拿銀錢來補,一次要交完剩餘七十天的錢,七兩。
葉長貴又氣又急再次昏迷。
最後,還是葉老爺子出面作主,從大房借了五兩,他自己拿出六百文、女婿家借來三兩,又讓葉劉氏回孃家借來五兩。
再加上家裡的全部積蓄和把家裡的兩頭豬全賣了,又找堂兄弟和村長家借了不少錢。
將抵補徭役的那七兩先交上,解決了衙門的問題,再把醫館的十二兩五錢五十文也還上。
如今葉家家徒四壁、無糧下鍋,還負債十八兩一錢。
最後又找葉老爺子借了些粗糧度日。
葉長貴之後的藥錢還不知哪裡來。
葉青宇前天在河邊跟人一起採秋蓮蓬、摘荷葉想要賣錢,結果與人爭蓮蓬時不知道被誰撞到了河裡。
被人撈上來時還嗆了幾口水,傷了肺,村裡郎中開了藥,在家吃藥養著。
葉長貴後繼吃藥問診都在村裡藥廬,加上葉青宇如今的藥錢,一共欠村裡藥廬一百八十文,又欠村長家三百文。
村塾裡的夫子見他們家這麼困難,便讓哥倆先退了學,也退回了八月和九月的束脩,一共四百文。
買了一百文的口糧,在鎮上買了一百二十文養傷骨的好藥,還餘一百八十文。
再加上原本就欠著大舅家的舊債一千八百文。
如今家裡的情況就是:總負債二十兩三百八十文,還有餘錢一百八十文。還欠了老爺子家一些粗糧和一斤菜籽油。
聽著葉青宣細細算來這一筆筆的欠債,葉青蘿驚呆了。
啥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麻繩專挑細處斷?
說的就是葉長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