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是發生在一年之後的事,父親病重臥床,二哥徹底掌握了許家的話語權,而後便以許文東偷廠裡東西為由將他趕了出去,沒過多久又把父母送進了養老院。
當時,是一無所有的姜然把他們三口接到了出租屋,不僅頂著非議帶許文東干活賺錢,對待父母也視如親生。
可結果呢?
一天雨夜,嫂子在家中遭到富二代強暴,可目睹一切的父母卻在#察面前指證嫂子主動勾引富二代,只因為他們收了錢,只因為他們害怕影響二哥的生意。
又是一個雨夜,嫂子吊死在了門樑上,是許文東親手將她抱下來的。
往事如同一滴滴鮮血落在許文東的心裡,他摟緊嫂子的細腰,聞著久違的香氣,緩解著悲痛。
不知過了多久,自行車停在了許家門前,那是一棟剛剛翻新過的四合院,腐朽與嶄新的氣味相互交錯,讓許文東很不自在。
“文東,到了,你進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我們一起進去。”
“不了,你大哥在的時候我都進不來這個門,更何況他如今已經走了。”
姜然的聲音無比苦澀,令人心疼。
“大哥心善,奈何身體不好,很多事都不能為你做主。”
“我知道,所以我沒有怪過他。”
“嫂子。”
“嗯?”
“以後,我替你做主。”許文東說完,拉起姜然的手,直接推開了刷滿紅漆的大門。
和前世一樣,院子裡靜悄悄的,正廳的房門敞開著,父母,二哥二嫂,還有大姐大姐夫正圍在桌子旁邊等待著,他們的臉色很陰沉,尤其看見許文東拉著姜然,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顯然,二哥和二嫂肯定說了什麼。
“老三,快過來坐,大家都等你呢。”母親率先起身,掛出一臉和顏悅色的假笑:“瞧你都曬黑了,在裡面吃了不少苦吧?”
“總不會是進去享福的吧?”
許文東直來直去的話讓母親有些尷尬,只能指著飯桌道:“你看,今天為了迎接你,做的菜都是你喜歡吃的,有花蓋蟹,有海蝦,有……”
“媽,你忘了吧,我海鮮過敏。”
許文東打斷了對方,毫無波瀾的狀態讓母親更加難堪,只能乾笑兩聲,將目光移到了姜然身上。
“我們一家吃團圓飯,你就不必跟進來了吧?”母親彷彿找到了發洩口,口氣惡狠狠的。
姜然身體一怔,宕機的大腦逐漸恢復,剛剛在門口時許文東那句以後我替你做主,讓他有些心慌意亂,一切不由自主。
“阿姨,我……”
“你什麼你,還不快滾,這是你能來的地方麼?”
王秋雅橫插一嘴,聲色俱厲。
姜然卑微的低下頭,剛要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許文東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你都能來,嫂子為何不能?你是比她漂亮嗎?”
一句話,差點把王秋雅氣過去,她雖然長得不錯,但也確實不如姜然,而女人最在乎外貌,尤其是前男友的評價,所以許文東的話即便有些輕描淡寫,也徹底擊穿了王秋雅的自尊。
“許文東,你有毛病吧?”
王秋雅氣得站了起來。
“傻子!”
許文東直接回罵,隨後拉住呆滯的姜然走到了飯桌旁,先是“貼心”地把對方按在了母親的位置上,然後自己又穩穩地坐到了旁邊。
這時候,被罵愣神了的王秋雅才緩和過來,跺著腳拍了一下旁邊的二哥:“你……你說句話呀!”
二哥臉色陰沉,只是還未等他發言,母親就打起了圓場:“好啦好啦,大家別吵,有啥事吃完飯再說。”
“對,大夥先吃飯。”大姐和大姐夫也招呼了起來。
見此一幕,二哥也不好再說什麼,輕輕拍了拍王秋雅的後腰,將其拉回座位,然後從兜裡掏出一盒香菸,敲了敲飯桌後才遞給了許文東。
“老三,來一根不,將軍牌的,五塊錢一盒,科長以上的幹部才抽得起這個。”
91年的時候,平均月薪也就二百多塊,五塊錢一盒的煙相當於一天的工資,的確有炫耀的資本。
而二哥整這一齣,也是在告訴許文東,老子有錢,你說話注意點。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許文東平靜地從襯衫兜裡掏出一盒華子,悠哉地叼在了嘴裡,一句話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看著二哥。
這一幕讓許長順格外的尷尬,陰陽怪氣地道:“你這小日子可以啊,竟然都抽上中華了,比我這個當廠長的抽得都好。”
“裡面的人孝敬的。”
許文東淡淡地回了句。
“看來你在裡面生活不錯呀,給大家講講唄。”二哥詭笑了起來,明顯是想讓許文東下不來臺,畢竟誰也不願意回憶黑歷史。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自己這種傷口撒鹽的行為並沒有引起許文太大的反應,反而一臉輕鬆地彈了下菸灰,平靜的講述道:
“剛進去的時候,我長的瘦,膽子小,他們就欺負我,打我,讓我拖地掃廁所,讓我給他們洗襪子洗內褲。
如果幹不完,晚上就只能站著不能睡覺,若敢發出響聲,便會被懲罰頂缸。
也就是把一個裝滿水的茶缸放在我腦袋上,一旦水灑了,就繼續打我。”
客廳內陷入了一片寂靜,二哥的笑容逐漸消失,氣氛變得有些壓抑,只有許文東冷漠的聲音繼續:“我受不了,去找獄警打報告,他們就變本加厲的折磨我,聽說過燙煙花嗎?”
許文東站了起來,將衣服往上一摟,然後從後面蓋過頭頂擋住雙眼,又抬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
“我就這樣,雙手扶在牆上,他們每抽完一根菸,就會在我背上狠狠地捻滅,二十四小時,不能動,不能叫。
一朵朵的煙花在我背後綻開,滿屋子都是燒焦的味道。”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充滿了恐懼與膽寒,尤其看見許文東一身的傷疤以及佈滿煙痕的後背,更讓大家有種墜入地獄的感覺。
姜然哭了,眼淚噼裡啪啦地掉著。
“嫂子,不哭。”
許文東放下衣服後又坐回到了位置上,微笑道:“那群牲口,折磨人的方法多著呢,這算不了什麼。”
他說完,淡然地看向許長順:“二哥,你現在還覺得我在裡面的生活不錯嗎?是不是很慶幸進去的不是你?”
這一聲反問格外的沉重,讓許長順根本無言反駁,畢竟當年進監獄的本該是他。
“記住,不要拿別人的苦難取樂,否則苦難必然會降臨在你的身上。”許文東再次補充:“這是我在監獄裡學到的。”
“你這是在詛咒我嗎?”許長順咬著牙道。
“不。”許文東微微一頓:“我是在提醒,或者是警告。”
陰冷的目光相互交錯,大戰彷彿一觸即發,而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始終沒有說話的父親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矛頭直指許文東。
“夠了老三,你還有完沒完?”
“沒完!”
許文東看向父親,凝視著他從未敢凝視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