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宴會廳衣香鬢影。
中間歪戴公主冠的女孩閉上眼,雙手合十。她的手指絞在一起,紅唇喃喃。
“我許願……”
願望要藏在心裡,可是在場賓客都不約而同去猜她的唇形。
唯獨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徑自穿過人群往樓梯的方向去。
“奇怪,吳開居然沒來?”
溫凝揶揄:“不是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
“他不接。”說到這個陳月皎忿忿,“我猜他躲在樓上打電動。”
“樓上?”
“對啊,我剛看露臺有個人影挺像吳開的。”
說著,她推溫凝往樓上走。
宴會廳的吹蠟燭儀式已經告一段落,賓客三五成群散落開來,也有其他人往樓梯這來,說要去露臺看煙火。
想來這個時候上去不會太失禮,溫凝點頭,拎起裙邊往樓上走。
二樓是鏤空層,回形走廊連接著幾扇木門,目之所及最遠則是露臺。
此時露臺的玻璃門半敞,邊上弧形吧檯點著暖色調的光。鋥亮的玻璃杯,剔透的冰球,銀質搖酒器,無一不倒映出昏黃的浪漫色調。
陳月皎一個勁往露臺的人影上瞄。
那點貓膩瞎子都看得出來。
溫凝不想當電燈泡,在吧檯要了杯雞尾酒:“我在這等你。”
“行,我去去就回。”
陳月皎前腳剛走,樓梯那響起一串腳步聲。聽著像是許多人同時到了樓上。
溫凝起身,挪到最邊上的座位。
她不混澳島這個圈,與所有人都不熟。
好在上來的人有著自己的目標,絲毫沒注意到燈影下坐了個人,一邊朝露臺走,一邊說:“光送禮物算什麼,連吹蠟燭都不來。”
“可是那個包包好好看,謝生肯定是費心思的。要知道SO起碼得訂四個月以上,也就是說半年前他就在準備你的生日禮物了耶!”
聽到如此舒心的話,先前那道聲音輕輕一哼:“這還差不多。”
“今天的煙花不會也是謝生準備的吧?往年可是沒有這個環節的~”
“幾個煙火而已,值什麼錢。”
話雖這麼說,溫凝聽到這道聲音的主人顯然輕鬆起來,連語調都開始微微上揚。她側頭托腮,看到一頂璀璨的公主冠從人群中飄了過去。
包包,SO,謝生。
再聯想到前幾天謝之嶼在店裡為誰挑選生日禮物。
她抿了口酒,總不會這麼巧吧?
那群人很快在她眼前消失。
想著謝之嶼很有可能也在外面那片露臺上,溫凝起身,給陳月皎發了條消息,順著來時路慢慢往回。
那人挺麻煩的。
要是無端遇上,又被旁人看到他們交談。到時候再傳進姑姑耳朵裡……
溫凝搖搖頭,生意都達成了,之外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樓下宴會廳仍然觥籌交錯。
那位生日的小公主只是今晚聚會的一個名頭,她的消失並未讓人敗興。如同空氣裡蛋糕的甜香,撤走了依然瀰漫開來。
溫凝向侍應生問了去花園的路。
原本想著這個時候宴會廳和露臺的人都很多,而天未回暖,很少有人會選擇去花園吹風。可是事與願違,沒走幾步她就撞到一對黏在一起的男女。
腳下剎車調頭,長長的甬道後頭又來了個更不想見的。
他不是應該在露臺嗎?
尷尬在溫凝臉上凝了兩秒。
她開口招呼:“好巧哦,謝先生。”
射燈斜偏在他側臉,勾勒出面部立影。他今天不像往日那麼隨便,頭髮後梳,露出立體的眉骨。作為變數的那件白襯衣沒給他增添儒雅,倒是往斯文敗類的方向一路疾馳。
不得不說,這種姿色在京城她沒見過。
溫凝招呼完側身,示意他先過。
誰料謝之嶼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數秒,錯身而過的那一秒卻突然攥住她腕心。
溫凝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力量一帶,整個人如蹁躚的蝴蝶,風一吹,與他同時落入花園。
“哎?”
她甩甩手,沒掙脫。
“你拉我幹嘛?”
謝之嶼不說話,空出的那隻手在唇邊比了個噓。溫凝下意識噤聲。
她扭頭,聽到甬道那頭傳來清脆的腳步聲。
是高跟鞋落在地磚上的聲音。
噠噠噠噠噠——
他們在這陣腳步聲中快速離開石子小路,側身閃進碩大的芭蕉葉。
身體被人從後圈住,屬於男人的手掌覆在她的唇上。
“奇怪?去哪了?”追過來的那人自言自語道。
溫凝不疾不徐眨眨眼。
搞什麼?
躲人帶她進來幹嘛?這不是增加目標嗎?
她透過縫隙往外望,看到公主冠的光芒一閃而過,停在數十步開外的石子路上。
侍應生的聲音適時響起:“小姐。”
那人問:“你看到謝之嶼了嗎?”
“沒見到謝先生,倒是有另一位小姐往花園來了。”
麻煩。
要是被東道主知道要找的人此刻和她一起躲在花園的芭蕉葉下,花前月下,孤男寡女……
靠,麻煩透了!
見外面人的注意力暫時不在這,溫凝屈肘捅了捅身後人。他的手掌太寬,以至於她每次呼吸都被封閉在掌心幾寸空間。淺淡的菸草味襲來,讓她呼吸不暢。
她不知道自己捅到了什麼地方,只覺得按在唇間的手掌一度收力,差點要將她悶死。
剛要張嘴咬人,他卻突然鬆手。
很低的一聲,落在她耳側:“別出聲。”
溫凝用氣音道:“我本來沒想出聲的,是你莫名其妙。”
她的手臂包裹在黑絲絨手套下,只露出一截皮膚。臉側被捂過的地方和那截皮膚一樣,微微泛粉。
足以想象到她此刻的慍怒。
謝之嶼破天荒地道了聲歉:“唔好意思。”
說著他將人翻轉,手掌抵上她後頸裸露的皮膚。
溫凝用眼睛瞪他:又怎樣?
謝之嶼恰好接到她的目光。
花園就這麼大,躲在這被發現只是時間問題。在看到溫凝之前,他只是照常跟何小姐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但看到溫凝的瞬間,謝之嶼改變了想法。
“很少來澳島?”
“關你……”
“幫我個忙。”他說。
溫凝閉眼,再睜開。
沒聽錯吧?纏了謝之嶼那麼多次才談成一筆生意,現在他居然反過來好聲好氣地求她幫忙?
耳朵出問題了?
溫凝微微側了側頭:“啊?”
“你和這裡的人幾乎沒交集,平時又遠在京城,他們找不了你的麻煩。所以幫我個忙。”
要是早幾天聽謝之嶼說這種話,她一定二話不說兩肋插刀。但現在——
“憑什麼?”溫凝說。
其實她覺得這句反抗很沒必要,也很弱小。
她和謝之嶼的生意尚未完成,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反悔。
至於憑什麼?
憑他掌握了她想要的信息。
顯然謝之嶼與她想在一處。
他在這種事上沒什麼耐心,也懶得玩循循善誘那套,搭在她後頸上的手微微收攏,雙目倒映出她的。
“親我。”他俯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