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找我?”
薛懷義挺著大肚子,緩緩走了出來。
“老闆,是這位兄弟找你。”
順著服務員手指的方向,薛懷義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李建國。
身材高大魁梧,四四方方的國字臉,輪廓分明,黝黑皮膚透著陽剛。
不過,李建國的打扮很土氣,麻布背心,軍綠色褲子,一雙爛洞黃膠鞋,活脫脫一副鄉下人打扮。
薛懷義皺了皺眉,面露不悅,白了服務員一眼,心說,啥人都有資格見自己了?
“你找我?”
薛懷義問了一句,兜裡摸出一根軟紅梅點上,不耐煩地問了一句,“有啥事?”
“賣點東西,薛老闆一定會感興趣的。”
李建國面帶微笑,努力讓自己放鬆,攥著蛇皮袋的手心,滿是汗水。
眼前的薛懷義,看似一名普通鄉鎮酒店老闆,其實,他的路子廣,路子野,美麗洲酒店不過是他的擋箭牌罷了。
八十年代,有幾人住得起酒店?
薛懷義真正賺錢的項目,是妓院,遊戲廳和錄像廳。
薛懷義本身就是一老色批,家裡有妓院,免不了亂來,身體被酒色掏空,這隻大王八,當年就是薛懷義的小弟買走,拿去孝敬薛懷義的。
不過,薛懷義小弟只花了三百塊,而薛懷義則打賞小弟了一千塊!
重活一世,李建國能讓別人賺走差價?
“賣東西?呵呵,小兄弟,菜市場出門順著濱河路往前走,我這是酒店,可不是菜市場,老子還忙著呢。”
薛懷義一揮手,轉身欲走,回頭還瞪了一眼服務員,“有點眼力勁兒,什麼人都有資格見老子了?”
“海哥,你確定不看看貨嗎?”
薛懷義指桑罵槐,李建國當然聽得懂,面盆大的烏龜,擱哪都能賣掉,但只有賣給薛懷義,才能賣上高價,同時,李建國還指著薛懷義發財呢。
“嗯?你認識我?”
薛懷義定住腳步,皺眉打量著李建國。
“海哥”這個綽號,可不是道上人給的,薛懷義小名叫海子,一來二去,村裡小孩子都叫他一聲“海哥”。
薛懷義已經很久沒聽人這麼叫過自己了。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貨夠硬!”
李建國沒法解釋,當年他要出牢籠的時候,薛懷義剛因過失殺人關進去,殺的就是他小老婆,小老婆跟薛懷義小弟攪合在一起被發現。
兩人同在一間屋裡關著,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
第一次見面,李建國總不能告訴薛懷義,你老婆偷人了,你將來有牢獄之災吧?
當下,李建國將袋子裡的狠貨倒了出來。
一隻大草龜趴在地上,昂起的腦袋,比小孩子拳頭都大。
“這……寶貝啊。”
薛懷義眼睛都直了。
最近薛懷義愁啊,從縣城裡弄來幾個漂亮姑娘,可惜,最近不知咋回事,小老弟頂不住了,外面彩旗不飄了,家裡紅旗也倒了。
“這得有一兩百年了吧?”
薛懷義看著大烏龜,直接掏出皮夾子,“小兄弟,多少錢我買了,你說個數。”
“海哥看著給就行。”
李建國笑眯眯道,把皮球推給了薛懷義。
“我看著給,你不怕我坑了你?”
薛懷義掏錢的手停了停,頗有些詫異地看著李建國。
眼前的李建國打扮得跟個土包子似的,不過言行舉止之間,透著一股子不卑不亢的傲氣。
在金山鎮,薛懷義也算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往日里那些農民見了自己,一個個縮手縮腳,點頭哈腰,主動讓開一條路。
可李建國沒有。
“坑就坑吧,以後有好貨,我不賣你便是了,生意嘛,一回生二回熟,價錢合適接著合作,價格不合適,分道揚鑣。”
李建國聳聳肩,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兄弟敞亮,那我說啥也不能虧待你啊!”
薛懷義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爽快的數了一千塊,遞給李建國。
這可是八八年,李建國家裡兩畝地的糧食,一年都賣不了這麼多錢啊,要說不激動,絕對假話。
李建國強忍著激動心情,接過錢,想到上輩子的苦日子,險些哭了出來。
摸魚抓蝦都能搞錢,自己幹嘛累死累活給家裡當牲口,結果老婆孩子都養不活了。
“海哥,這兩百你收著,咱們第一次合作,收你八百,寓意你發我也發。”
李建國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隨後抽出兩張,又給薛懷義塞了回去。
“往後,我再有貨給你送過來,給個公道價,賞小弟一口飯吃就行,你看成不成?”
商人逐利,李建國沒站穩腳跟之前,還得倚仗薛懷義,這兩百塊錢就必須要丟出去!
“哦?”
薛懷義看著手裡兩百塊,不由高看了李建國一眼。
這可是兩百塊!
金山鎮鎮長一個月工資才一百八十來塊錢,李建國一個農民,就這麼推了回來?
有意思!
“還有狠貨?山裡的還是河裡的?”
薛懷義更關注這一點。
他是開酒店的,平日裡客人不多,但他要招待圈子裡的朋友,這幫人肉吃膩了,就喜歡搞一點不一樣的。
就像家裡的玩膩了,外面的姑娘就顯得格外新鮮了。
“都有,而且都是野的。”
李建國淡淡一笑。
“成交,只要是野的,甭管是山裡的還是河裡的,我統統都收,同時,我保證,在金山鎮沒有人比我開價更高了!”
薛懷義當即拍板,主動同李建國握手。
“合作愉快。”
李建國應和兩聲,離開美麗洲酒店,直奔農貿市場。
先買了一大揹簍,隨後買了十來斤豬肉,有買了五隻母雞五隻公雞,以及雞蛋,何明霞正在坐月子,大人要養身體,孩子也要吃奶,營養必須跟上。
走到公社,奶粉、白糖小零嘴,以及家用生活用品,一揹簍滿滿當當,雙手還拎著東西。
李建國算了算帳,花了不到四百塊,兜裡還剩四百多呢。
“有這手藝,還種什麼地啊?”
一想到家裡妻女,炎炎烈日照在臉上,李建國也不覺得難受,反而笑得格外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