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奶奶一手掌勺，先給自己老伴盛了飯之後才依次給自己，還有三個兒子盛了滿滿一碗，然後就是桌子上的兩個兒媳，都是大半碗，等輪到四個堂姐的時候每人已經只有小半碗了。
當然陳望的飯永遠是早早就盛好的，裡面一塊紅薯都沒有。
今天桌子上也只有陳望面前有一碗特意為產婦熬的雞湯，裡面還有一根碩大的雞腿，這樣特殊的待遇大家表情都很平靜，顯然已經習以為常，只有陳敏一臉的忿忿不平。
陳爺爺一句“吃飯吧”陳家所有人才開始動筷。
陳望自然是迫不及待開始喝起了自己的雞湯，可他斜對面的陳守明卻沒有動筷的意思。
“老三，吃飯。”陳奶奶又說了一句，陳守明這才打起精神開始吃飯。
一大桌子的人，平時吃飯都或多或少都會聊天，可今天安靜得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看來老陳家沒有再添一個男丁大家心情都不怎麼好，當然這其中包不包括陳望他父母他就不知道了。
陳望他爸是陳家老二，叫陳守進，他媽是從另一個生產隊嫁過來的，叫孟玉娟。
陳望小時候幾乎都是挨著陳奶奶睡，後來長大要分床睡了才搬回二房的小屋，所以說起對二人的瞭解還真不多，更何況以前他腦子空空的根本沒有想過了解這些。
所以對兩位的瞭解也僅限於這幾天的觀察和他奶的唸叨。
據陳望奶說，反正他爸以前是個不成器的，總想著不勞而獲，幹活也不積極，隊長的小姑娘都看不上他，以至於他三叔都成家了他爸連個對象都談不上。
陳奶奶當時也不著急，反正其他兩個兒子都成家可以給她生孫子了，可這兩房孩子雖然是生了，卻連著三個都是孫女，陳奶奶這才急了，到處找人給陳望他爸說媒。
這不一說就說到了另一個生產隊的陳望他媽孟玉娟同志頭上。
那個時候陳守進同志可能是年齡上來了，人也成熟穩重了些，於是就被孟玉娟同志相上了，然後結了婚。
結果孟玉娟同志也爭氣的，第一胎就給老陳家生了個孫子，只是生產的時候胎位不正，傷了身子醫生說以後怕是很難再懷上，所以陳望不僅是他爺奶的心頭寶，也更是他爸媽的心頭寶。
陳望啃著雞腿偷摸打量了他這輩子的父母一眼，看他們表情確實像是傷心低落的樣子，但是實際心裡怎麼想的陳望就摸不準了。
畢竟老陳家沒有添男丁，對陳望現在來說肯定是好處大於壞處。
本來像是這種情況陳望肯定要承擔家庭重任和家人期望的，但誰叫他是個“傻子”呢，所以陳爺爺陳奶奶還有他爸媽幾乎沒有要求他做過什麼，只要身體健康就行。
這也是陳望恢復記憶後一直繼續裝傻的原因，不用承擔與地位相應責任什麼的真是太爽了，陳望一邊神遊太空一邊美滋滋的喝著雞湯。
然後就聽到他奶開口道：“老三，磚瓦廠分給你的那個讀書名額就給旺仔吧。”
“啪嗒”陳望的湯勺落進碗裡，他怎麼忘記了這一茬！
現在很多生產隊沒有小學，福林生產隊一直比較靠後當然也沒有。
生產隊上的小孩要上學只能去公社，但是去公社不僅路遠而且學費還不低，所以除了公社的小孩，底下生產隊的孩子大多都沒有上學。
而前幾天陳守明回來說磚瓦廠分給他一個免費讀書的名額。
這個消息可讓老陳家炸開了鍋，免費的肯定要去讀，可老陳家五個孩子都是讀書的年齡，而名額又只有一個，到底分給誰就出現了難題。
陳爺爺和陳奶奶當然想也不想的就要給陳望，畢竟家裡就他一個男娃，不給他給誰。
結果第一個反對的不是擁有名額的三房，反而是陳敏。
“憑什麼給他，他一個傻子讀書能讀出個什麼名堂，家裡孩子哪個不比他聰明，爺奶你們平時偏心我們姐妹就不說什麼了，可這個名額這麼寶貴，給他那就是白白浪費！”
陳敏這麼刺耳的話不僅她爸媽當時就變了臉色，陳爺爺也沉了臉，陳奶奶更是直接起身要去找藤條收拾這個長了反骨的孫女。
但挺著大肚子的曾燕此時卻站了起來，“媽你彆氣了，敏敏話雖然說得直白了點，但道理卻不假。”
“老三媳婦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說旺仔是個傻子，但是他適不適合讀書想必大家都看得出來，媽，敏敏說得對，這個名額這麼寶貴，不能把它浪費了。”
陳望當時看似低著頭認真扒飯，實則心裡狂點頭：對，這個名額給他就是浪費快給別人吧，他一點都不想去讀書。
可陳爺爺和陳奶奶聽完曾燕的話像是瞬間老了十歲，看了一眼“傻乎乎”的陳望，陳奶奶頹喪的坐回了凳子上。
曾燕見狀又對一直沉默的陳望他爸媽說道：“二哥二嫂我說話直你們別介意，我不是有意針對旺仔，只是守明得到這個名額也不容易，總得讓它發揮真正的作用是吧？”
陳守進聽完對陳奶奶說道：“媽，離開學還有段時間，現在也不著急決定，還是等弟妹生了之後來看吧，現在弟妹生孩子的事最大。”
這一句話一齣桌子上的大人瞬間都明白了陳守進是什麼意思，看來他還是想給陳望爭一爭。
如果他不想要這個名額直接拒絕就可以，但是現在卻說等曾燕生完孩子再說，無非就是想看看曾燕這胎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
曾燕摸摸自己尖尖的肚子，村裡老人都說這胎很可能就是兒子，於是心裡也底氣十足，“我覺得也可以，那就等我肚子裡的孩子出生再說吧。”
於是這個問題就這麼被擱置了下來。
這幾天陳望忙著適應環境都把這件事忘了個乾淨，現在冷不丁聽到他奶這句話嚇得他勺子都掉了。
大家看見陳望的異樣都有些愣住，因為陳望一直呆呆跟他說什麼都沒有反應，剛剛臉上竟然出現了驚詫的表情。
“旺仔？”孟玉娟有些欣喜的叫了陳望一聲。
陳奶奶直接激動了起來，“旺仔你是不是聽懂奶說的話了？你是不是也想去讀書？”
陳望趕緊撿起湯勺，裝做只是沒拿穩勺子的樣子繼續喝雞湯。
不，他一點都不想去讀書。
陳奶奶見狀勉強的笑了笑，“沒事，旺仔這樣安安靜靜的也好，老師就喜歡這樣的學生。”
說完陳奶奶視線在大兒子三兒子身上掃過，“現在大家都對這個決定沒什麼意見了吧？”
大兒子陳守軍搖頭，“媽，我沒什麼意見。”
陳奶奶滿意的點點頭，“老三你呢？要不要再去問問你媳婦？”
陳守明面色一白，僵著聲音搖搖頭，“不用了，燕子她沒意見。”
“既然這樣，那這件事就這麼決——”
“不，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