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多天過去。
這十來天謝雲琛都沒有進後宮,只在白日有時間的時候,去看看徐婉柔,便又繼續回養心殿看摺子。
即便徐婉柔再不願意,在收到母親多番來信催促後,她還是軟下了態度。
這日,謝雲琛來朝陽宮用午膳。
徐婉柔刻意化了一個略顯蒼白的病容迎接。
謝雲琛剛開始並未出聲詢問,直到他吃的差不多時,徐婉柔捏著帕子弱不禁風咳了又咳。
謝雲琛實在無法再忽視,便朝她投去視線:”愛妃這是病了?”
徐婉柔蒼白一笑:”回皇上,臣妾沒事。”
堅強,柔弱,懂事。
謝雲琛只想說,看你咳的那個樣子,可不像沒事。
但是他不說,也不多問。
見謝雲琛不接話,徐婉柔心裡急了,忙給了貼身宮女一個眼神。
綠藻立馬領悟,出聲道:”娘娘,您都病的這麼重了,哪裡會沒事!”
徐婉柔立刻給了一個責備的眼神,溫聲訓斥道:”綠藻,別多嘴!”
謝雲琛沒錯過兩人的眉眼官司,心知這是終於到重頭戲了,便有意配合了起來,看向綠藻,沉聲道:”你們娘娘病的很重?為何不來向朕稟報?”
綠藻立馬跪了下去,眼淚漣漣:”皇上,是娘娘不讓奴婢們跟皇上說的,娘娘病了有好幾日了,喝了藥也不見好,眼見是愈來愈嚴重了。”
“奴婢們看在眼裡實在心疼,卻又毫無辦法啊。”
謝雲琛這才目光一轉,看向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徐婉柔,溫聲道:”怎麼會喝了藥也不見好?”
徐婉柔虛弱一笑:”太醫說,臣妾這是心病,心病難醫,便是再多良藥入口,也無濟於事。”
謝雲琛無聲嘆氣:”愛妃放心,朕為我們的孩子請了皇覺寺高僧超度,他一定可以早入輪迴的。”
徐婉柔這下是真的傷心了,可卻不敢在謝雲琛面前落淚。
猶記得剛入宮時,她恃寵而驕,在謝雲琛面前鬧脾氣曾假意哭過,誰知道當時謝雲琛轉身就走,不光沒哄她,還冷了她十多天。
那之後她就知道,謝雲琛不是會彎腰哄女人的人。
在他眼裡,女人是為他提供愉悅情緒的,而不是來破壞他情緒的。
徐婉柔微微一笑:”臣妾多謝皇上,只可惜,他再也做不了皇上和臣妾的孩子了……”
她這次小產傷了身體,以後都再不可能有孕。
母親說的有道理,她若要成為皇后,膝下便不能沒有孩子。
“皇上,聽說臣妾的父親這段時間讓皇上很是煩心……”
“後宮不可干政,你父親的事情尚未有定論,休要再提。”謝雲琛眉眼驟寒,語氣帶著警告。
“咳咳……”徐婉柔又虛弱的咳了咳,有氣無力開口,”臣妾知曉,臣妾並非要為父親求情,臣妾知道皇上讓他賦閒在家,已是格外開恩。”
“臣妾只是……”
她猶豫了一會兒,心裡有些打鼓,生怕謝雲琛會因為她接下來的話而生氣。
謝雲琛看她:”只是什麼?”
徐婉柔這才露出愁容:”臣妾只是有些想念家人。”
“原本這個月,臣妾的母親就可以進宮來陪伴臣妾,可如今……”
說著她便柔柔弱弱站起身來,對著謝雲琛嫋嫋一拜。
“臣妾斗膽懇請皇上,讓臣妾的母親和妹妹進宮,陪臣妾幾天,興許見了家人,臣妾這病就好了也說不定呢。”
到這裡,徐婉柔的話才算全部說完了。
謝雲琛似面有難色,許久未曾言語。
徐婉柔心裡忐忑,生怕謝雲琛會拒絕,若他拒絕,她少不得得再想別的辦法,才能讓徐婉月進宮了。
終於,謝雲琛的聲音響起。
“愛妃的請求按道理是不合規矩的,但是愛妃剛剛失子,想念家人也是人之常情,罷了,你這個請求,朕允了。”
謝雲琛好似做下了多麼為難的決定一般說道。
徐婉柔臉上當即露出喜色:”多謝皇上!”
謝雲琛離開後沒多久,徐婉柔便立刻派了宮人出去,安排柳芙蓉和徐婉月的進宮事宜。
第三天,徐婉月便跟著柳芙蓉進宮了,進宮後直奔朝陽宮方向。
徐婉柔今日特意穿戴隆重,頭上步搖輕晃,端的儀態萬千。
“參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柳芙蓉在前,徐婉月在後,對著上首的徐婉柔恭敬拜道。
徐婉月深深叩拜在地,竭力保持著鎮定,生怕自己剋制不住對徐婉柔的恨意。
徐婉柔看見柳芙蓉時,眼眶明顯一紅,顧忌著徐婉月也在,又立馬強壓了下去。
“母親快快請起。”
“二妹妹也快起來吧。”
徐婉月這才乖順起身,她規規矩矩站著,眼神微垂望著地面,一點也不敢亂看。
“二妹妹快抬頭讓姐姐看看。”
徐婉月聽話抬頭。
徐婉柔這才看清楚她那張似能夠魅惑眾生的臉。
徐婉柔臉上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而後立馬恢復自然。
她笑了笑,和善溫柔說道:”真想不到,妹妹竟已經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了,姐姐都要不敢認了。”
徐婉月羞澀一笑,望著徐婉柔的目光立馬就浮現親近之色。
“多謝姐姐誇讚,姐姐才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呢。”
她一雙眼眸似明珠,又亮又幹淨,如同潔白宣紙,尚且沒有沾染任何汙穢。
徐婉柔討厭她的臉,更討厭她的眼睛,但她浸淫深宮多年,早就能完美做到隱藏自己的情緒,做到心口不一。
“妹妹不光生的好看,說的話也好聽。”
徐婉月立馬低下頭去,臉飛紅霞,好似被誇的不好意思了,實則她低下去的眼眸裡,藏著的是令人膽寒的恨意。
徐婉柔現在只想和自己孃親說說話,便喚來了自己的貼身宮女綠藻。
“你帶本宮的妹妹先下去休息吧,記得讓人給月兒準備些吃食,來的匆忙,怕是還沒吃午膳呢。”
徐婉月也不想同徐婉柔共處一室太久,便撫身道謝,跟著綠藻離開了。
待四下都沒有外人,徐婉柔才眼眸一紅,對著柳芙蓉落下淚來。
“孃親……”
柳芙蓉心頭一酸,急忙安慰:”好了,別哭,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那孩子沒福氣,做不了你的孩子,你也別一直念著,要振作起來才行啊。”
徐婉柔聲音哽咽:”娘,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我明明已經很小心了,怎麼卻還是沒有保住。”
孩子都五個月了,的的確確是個男孩,若是能平安出生,她哪裡需要寄希望於別人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