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漸漸明亮起來,街道上的人聲越發嘈雜。蕭俊辰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離他遠去,只剩下指尖殘留的那一絲灼痛,提醒著他現實的存在。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真實的夢,這個夢足足三年有餘。夢裡的這一天,他騎著高頭大馬,春風得意,向沐府嫡長女沐婉歌下了聘書。那時的他,意氣風發,滿心歡喜地以為找到了此生摯愛。然而,這一天,就是他噩夢開始的一天。
夢境與現實交織,蕭俊辰的內心如同那灑落的香薰,灰飛煙滅,唯有滿地的酒罐,無聲地訴說著他心中的痛楚與不甘。
大夏國北方與大虞國接壤,數百年來由於土地資源兩國爭鬥不斷,邊界烽火連天。二百多年前,大虞國趁大夏國帝王沉迷丹藥昇仙等旁門,朝堂之中奸佞當道,局勢動盪,在某位戰神的帶領下,兵出裕錦關,接連侵佔大夏國北境四城十六郡。大虞國鐵騎在中陸平原上橫衝直撞,兵指江都。
雖大虞國佔得先機,大夏國國君在此亡國在即的時刻,痛定思痛,下“罪己詔”,清算身邊奸佞小人,重新啟用忠良之士,拜蕭家先祖蕭元亨為大夏兵馬大元帥。大夏國自此軍民同心,君臣共濟,誓死抵抗。而後創建了“無顏軍”,數年間大夏將士在中陸平原上多次以弱勝強,神兵奇策下,穩紮穩打,奪回了丟失的一城四郡之地。
後來大夏國兵囤北定城,依託天下第一險關——洪山關,將北番外敵徹底拒於關外之地。夏國元氣大傷後,輕賦稅,重農商,經過百年間的休養生息,國力逐步恢復。這數十年來,大夏國厚積薄發,兵出洪山如龍,如今已將關外豐城及周遭四郡之地重新緊緊掌握在手中。自此兩國便在北境平原之地拉鋸多年。
而蕭家,也自此年間登上大夏國曆史的舞臺,光芒萬丈。近二百多年間,家族子弟始終穩居朝堂要職,權勢顯赫。家族中已經連續出了六任帝師,五任皇后,涉足政治、商貿及文化等諸多領域。
蕭俊辰的祖父早年戰死沙場,遺下二子一女。大伯蕭遠征,當今大夏國“無顏軍”的大元帥。二姑便是當今大夏國皇后蕭皇后。父親蕭山河,自幼天賦異稟,年少時立志成為天下第一商賈,憑藉卓越的商業智慧和手腕,將蕭氏家族的商業版圖拓展至巔峰,甚至遠及海外。後受命於國,毅然改志從政,如今位居戶部尚書,執掌夏國財政大權,是大夏國名副其實的大掌櫃。
母親姜若離,是赫赫有名的武學宗師溫故的關門弟子,也是脾氣火爆的小主,爭勇好鬥。年少時手執一柄由天外玄鐵鍛造而成的“若離劍”闖蕩江湖,短短數年間便名滿天下,是這天下鳳毛麟角的九品高手之一。後因機緣,邂逅了蕭山河,二人之間漸生情愫,終攜手成家。而後數年間,她網羅大夏國江湖中各大高手,一手建立了大夏盛名的組織——“佑夏衛”,步入婚姻後誕下兩子。
長子蕭北望,名字是他的大伯蕭遠征所取,長大後也如蕭遠征的寄望,參軍戍邊,如今在蕭遠征麾下任副將一職,武道六品高手,天生神力,善使兩柄金錘,戰時皆衝鋒在前,盛名響徹邊關。
他,蕭俊辰,是這夏國一顆冉冉升起的璀璨新星,高貴儒雅,滿腹經綸,通曉古今,更得母親真傳,武藝超群,年紀輕輕卻已跨入武階七品的行列。世人看當今太子殿下與蕭二公子這位同窗兼表弟如此密切的關係,再看太子妃膝下那尊貴的皇長孫已開始蹣跚學步。眾人均明白,不久的將來,蕭俊辰將是下一任,也是歷代最年輕的帝師。
幾個時辰前,天色未明,城北中街一側,巍峨壯麗的戶部尚書府邸矗立其間,雕樑畫棟,盡顯雍容華貴。在這片精緻的建築群中,一處別院的頂層房間內,透過雕花窗欞,燭光灑下一片柔和的光暈,勾勒出一張秀氣而英俊的臉龐。
蕭俊辰不知是夢中驚醒,還是重生,總之他在自家府邸中醒來了。他下意識地摸索著自己的身體,緊緻的肌肉線條,俊朗的面容,依舊完美無瑕。然而,胸口那抹疼痛卻如此真實,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他心中隱隱作痛,彷彿有一把無形的刀在割裂他的靈魂。
他喚來門房小廝,急切地問道:“現在是什麼年月?”
小廝迷迷糊糊地回答:“公子,大半夜的您就別逗了,等明兒午時您還得去沐府下聘書呢!”
聖啟九年?蕭俊辰心中一震。窗外吹過初春的風,似乎還帶著年味兒。他愣在原地,腦海中那些痛苦的畫面如潮水般湧來,彷彿刻骨銘心的記憶,揮之不去。他分不清那是一場夢,還是他真的重生了。
他回憶著自己在那段“記憶”中最後的時刻……
江都城破了,他已經不記得什麼時候砍捲了手中的劍刃,也不記得什麼時候被一支冷箭射穿了肩膀,眼中只有無盡的敵影。身負重傷,他依然揮劍如風,城牆上,大夏國旗與金翎衛的軍旗緩緩墜落。他絕望地站在街頭,與親衛做著最後,無力的反抗。
街道上血流成河,殘肢斷臂隨處可見。一片廝殺聲中,皇家禁軍浴血拼殺,送來了一個人,是御前總管黃公公。這位蒼老的老人有潔癖,從前衣冠總是一塵不染的,如今卻是凌亂著頭髮,一身風塵,滿目悲傷:“蕭二公子,陛下有旨。”
蕭俊辰看到黃公公,似乎意料到了什麼,淚眼朦朧。片刻間,用刀砍斷了肩上的長箭,鄭重地整理了下衣冠,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跪身握拳行禮接旨。
“陛下口諭,封蕭府二公子蕭俊辰為大夏國第十九代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