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矇矇亮,令桐昨日經了一場大婚之禮只覺得一身疲憊,她任由著春雨扶起,坐在妝臺前,身後的侍女們手裡捧著一身可敦吉服,令桐的手輕撫著吉服,奇漠人崇尚藍色,因此王族大多數人在重大場合都會著藍色衣衫。
大婚第二天,按禮來說,令桐要早早起身隨硞倫去祭拜先祖,然後再接受其他閼氏的叩拜才算禮成。
只是,令桐看向門外,硞倫昨日被衛馨截走到現在也沒有消息,正這樣想著,翹玲疾步而來,她穩穩福了一禮,“可敦,可汗昨日一整晚都留宿北帳處,方才可汗身邊的人來回稟說早膳後,可汗會在王帳等候可敦同去祭禮。”
令桐點點頭,她拿起一朵交雜著金線編織而成的絹花別在腦後,溫聲道,“知道了,翹玲,去傳膳吧。”
翹玲略一俯身後退幾步,手腳麻利的走出中帳,她揮了揮手,送膳的侍從們領會到意思魚貫而入。
令桐嘗試著拿起一杯牛乳茶,這茶與中原的牛乳茶味道不同,她乍一喝還覺得頗為新奇,她瞧著桌上琳琅滿目的菜色,奇漠飯食對於她來說,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令桐無奈只得用了些大興御廚所做的膳食。
翹玲見令桐用完膳,接過漱口的茶杯,面無表情道,“可敦,該出發了。”
好在中帳與王帳距離十分近,令桐來到王帳時,硞倫已經立身於帳前,他的眼下有些淡淡的烏青,顯然是昨日沒有休息好,見令桐過來,硞倫淺笑攬住令桐的肩膀,“昨日失約於可敦,是本汗的不是。”
令桐從容一笑,儼然是一副關懷之色,“可汗不必自責,北帳閼氏的身子要緊,不知閼氏可好些了?”
硞倫神色一頓,今早他出來時衛馨只是淡淡敷衍的行禮相送,他只覺得自己頭疼,他登上奇漠汗位多年,再棘手的事他都能克服,可偏偏對上衛馨,一個弱女子叫他用盡了力氣卻走不進她的心裡。
令桐見硞倫似乎出神,她深感疑惑的拉了拉硞倫的衣袖,輕喚道,“可汗?”
硞倫回過神,他反應過來乾笑一聲,“衛閼氏好多了,陳年舊病罷了。”他想了想還是對令桐道,“可敦,衛閼氏她身子不好,說話也有些直,若是她惹到了你,可敦也不要太過與她計較,實在有什麼要緊事,儘管來告訴本汗就是。”
硞倫句句都是對衛馨的維護,令桐一怔,看來衛馨在硞倫心中的分量不止是一位寵妃那麼簡單,不過也無妨,只要不涉及威脅到令桐身邊的人,衛馨和硞倫如何她都無所謂,只需盡到她該盡的責任,維護好兩國邦交,做好硞倫的妻室也就是了,令桐嘴角微揚,善解人意道,“妾身知道了,可汗儘管放心。”
硞倫滿意的點點頭,他望向令桐白淨的面龐,其實六年前在前兆他就有注意到這個年紀不大帶著少女青澀的“蕭賢妃”,那一抹倩影曾烙在他的心頭許久,可那時他深知二人不會再有交集,再後來他遇到了此生摯愛之人衛馨,便不再想過那驚鴻一瞥的令桐,只是如今陰差陽錯令桐成了自己的妻子,又是這般溫和懂事,硞倫身為一國之主,縱然有真愛的女子在心間,他也不覺得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有什麼問題。
硞倫忽得覺得心情愉悅起來,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他拉住令桐的手,想著今日定要好好補償令桐一番。
祭禮結束,硞倫尚有公務要去處理,與令桐約好晚間會來看她,令桐便獨自回了王帳。
春雨擦洗著令桐沾滿灰塵的手,奇漠祭禮需要用手抓灰撒向天空祈求福祉,令桐照照鏡子覺得自己頗有些灰頭土臉的,想著一會閼氏們要來拜見,她還是換了一身絳紫色宮裝,溫和又不失莊嚴。
令桐高坐上首,硞倫的閼氏們按照位分依次進入,她們齊齊拜下,異口同聲道,“妾身拜見可敦,可敦金安。”
令桐抬抬手,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她聲音溫和道,“都起來吧,春雨,看茶。”
眾人依照位次坐下,令桐與碧沁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令桐不經意的看向下座的閼氏們,她雖然不全認識,但是四大閼氏她還是知道的,晨起時翹玲也與她講了許多。
令桐左手第一位是東帳閼氏岄崎,她是硞倫後宮的第一個女人,由硞倫的母親指給硞倫的側室,育有大公主朵勒,她與硞倫感情一般,不過勝在資歷和見面三分情,位列首位。右手第一位身材嬌小,長相精緻玲瓏的是西帳閼氏伏玉戈,她是高淮的公主,高淮只是依附於奇漠的小國,伏玉戈在三年前嫁到奇漠,是除了衛馨以外最得寵的閼氏,她去歲為硞倫誕下二王子碩哲,硞倫子嗣不多,待幼子十分愛重,她因此更為得意。
令桐抬手用上蓋輕輕撇去茶中的浮沫,碧沁身後的就是北帳閼氏衛馨了,她的臉上略施粉黛,長長的睫毛微遮住她一雙澄澈的杏眼,青色的袍子襯得她病弱的臉上不見血色,縱然有淡淡的胭脂輕掃臉頰,卻也難掩病容,就是這樣一個身形消瘦的病美人,莫說是硞倫,就是普通人望之亦是難忘,不免對她泛起憐惜之情。
至於後面的閼氏們令桐就不大認識了,不過日子還長,以後有的是機會認識。
令桐看向春雨,春雨會意拿出幾個錦盒,侍女們依次拿給各位閼氏,令桐氣定神閒的對著眾人道,“裡頭是給諸位的見面禮,往後大家同在一處,自當要和睦相處。”
令桐話落,底下的人神色各異,她們彼此眼神流轉,昨日衛馨叫走硞倫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新婚之夜被打攪,當真是不給令桐這位新可敦一點面子。
衛馨神色坦蕩,她示意身後的侍女收下禮物,衛馨主動站起身,語氣平和道,“妾身昨日身子不適,底下人擔心妾身安危才去請了可汗,望可敦恕罪。”
令桐不欲問責於她,徐徐道,“衛閼氏的事,可汗都與我說了,我與可汗一體同心自然不會怪責衛閼氏,既然衛閼氏身子不好,以後也不必日日來行禮問安了,翹玲,送衛閼氏回去歇息吧。”
衛馨眸色一凝,她似是沒想到令桐會如此說,翹玲上前對著衛馨道,“衛閼氏,奴婢送您回帳。”
衛馨見到翹玲,她神情複雜的看著翹玲,這個曾經與她一同侍奉淵城長公主的人,沒想到翹玲又成了新可敦的侍從,衛馨冷言道,“不必麻煩翹玲了,妾身告退。”
東帳閼氏岄崎見衛馨走遠,她才打開錦盒,裡頭躺著一副赤金紅寶石耳墜,岄崎對著令桐頷首笑道,“妾身們頭一次拜見可敦,還勞可敦破費,真是不應該,妾身年長,雖然位卑,但可敦若有什麼需要妾身的,大可吩咐。”
岄崎態度謙卑,她姿態雖低,但到底資歷在那,令桐也不可能真的去使喚她。
一旁的西帳閼氏伏玉戈摸了摸染著盈粉色蔻丹的指甲,一舉一動靈動嬌俏,她甜甜笑著,“岄姐姐可真是賢惠,不單對著可汗如此,對可敦亦是,可惜妹妹年輕,學不來姐姐的八面玲瓏,可敦,您可別怪罪。”
岄崎臉色如舊,並不將伏玉戈的話放在心上,可汗喜歡伏玉戈的俏皮嬌縱,既然可汗喜歡,她身為閼氏之首,自然唯可汗的喜好為主,硞倫喜歡的人和物她也一樣“喜歡”。
大家彼此客氣兩句,這請安就不溫不火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