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美轉頭看著他。“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其實明美起初並不是想成全,而是想讓韓梅離開他。可惜她還是敗給了自己的同情心。季明美一個人揹負了太多,如今她也想找一個人一吐而快。正好童銘問起,她只好順水推舟說出那壓在心裡的秘密。一是為了打消童銘的顧忌,二是她藏著這個秘密令她不快樂。“其實我跟你結婚是為了報復。我的愛人從小和我一起長大 有著青梅竹馬之交,又有兩小無猜之情。是我的無能使得我們的愛情走向終點。他就讀於我們城市裡當地的一所大學,學的是法律。畢業以後從事律師行業。在父母輩的眼裡他是個非常成功的人。我自小不喜約束,不愛乖乖坐在教室裡聽講。最後我卻沒能考上大學,只能選著一所職業學校就讀。畢業之後我沒有出去工作,而是和他繼續保持這談戀愛的樣子。可惜我們雙方父母都不同意我們。他父母甚至以離家出走來逼迫我們分手。我看著他因父母裡去而整日焦慮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後來他跟我提分手,無論我如何祈求他都決然離去。那時候我整天渾渾噩噩的度日,我父母看著我那頹廢的模樣免不了謾罵。我實在受不了那種日子,一個人來到順城工作。他結婚我去了,因此惹來不少閒言碎語。我父母為了讓我脫離閒言,所以讓我相親。後來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吧?”明美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
童銘的心裡的疑問也算是解開了。不過他沒想到明美年紀不大,感情經歷不也少。“那我們結婚的時候你要求不辦婚禮又是為什麼呢?”說起這件事童銘一直納悶。沒有一個女孩不想要一場屬於自己的婚禮。
明美苦笑一下。“為了報復。報復他,也為了報復我父母。我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他背棄了對我的承諾而去另娶她人,我不會讓他看見我出嫁,不會讓他心安。我父母一心想要我出嫁,我就一輩子也不回去,我讓他們活在對我的思念中。”說完明美都感覺自己就是一個惡毒的女人。
童銘不禁在心裡感慨,她就是一個傻孩子啊!“你有沒有想過,他也許沒有閒暇的時間去想你,而你的父母將來你哥哥成家了,有了孩子,到時候兒孫繞膝享受天倫之樂,也沒有時間想起你。那苦的不就是隻有你一個人嗎?就算他們會想起你,但那也只是一瞬間而已,與他們而言沒有什麼傷害。”童銘的話不無道理。
明美何嘗沒有想過這些。當初一想到這些甚至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我明白,可若當初我不騙自己,怎能活得下去。”撐過了那段時間,季明美才感覺好了些。
童銘突然明白了,眼前的女孩子曾經是一個長期被愛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屬於她的愛沒有了,她總是會彷徨。
韓梅知道這些事時的反應較大。她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小女孩心裡會藏著這麼大的一件事。
從今年的七月份開始直到次年的三月份,無論是季明美,還是席季兩家人都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
季明美還是過著淳樸的鄉村女教師生活。放假的時候會陪同婆婆下地裡去幹活,有時候是陪童銘去魚塘。偶爾也會和韓梅一起約著去鎮裡買東西。要到過年的時候,她會和婆婆一起去鎮上購買年貨。農村裡的過年氣氛總是要比城裡的好許多,許多孩子會聚到一起放鞭炮。幾乎每一家從初一開始就要去走親戚拜年。
城裡的過年氣氛和農村相比就較淡了些。幾乎都是吃了年夜飯就各自回房間了。走親戚的話,除了老一輩年輕人幾乎都是在玩手機。總感覺缺少些人情味。
春天來了,冬天走了。季明美和童銘偷偷領了離婚證。季明美在等待一個好的時機離去。春天是耕種的季節,田地間有不少農戶在忙著翻土和播種。明美站在山崗上望著他們。她真的很喜歡這種生活,可是不久後她就要離開了。回到城裡去,她越想逃離的地方,到最後終究還是要回去。
韓梅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上前問道:“在想什麼?”
明美回過神來,眼睛對上韓梅關切的眼神。“我在跟這裡的一草一木開始道別。”別人無法明白,她有多捨不得這裡的花草樹木。
韓梅知道她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孩,只要時機一到她就會離開。在這裡好歹也帶了一年怎能沒有感情。韓梅本人也是非常感謝她,感謝她將愛人還給了她。“我們都是經歷過愛情的人。記得之前總是很喜歡那首雁丘詞,總覺得它描述的情景真的好美。”小女孩的時候總是期許著美好的愛情。等到擁有了愛情卻發現伴有兩難全的感覺。
“美則美矣,可奈何不過一個悲字。”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明美本人不太喜歡這首詞。
韓梅感到現在的氣氛不是很好。想換一個話題。“回去之後打算幹嘛呢”
其實明美也不知道回去該幹嘛。回家那是不可能的。“目前還不知道。到時候再看吧!”
明美要離開的時候提前跟學校辭了職。婆婆一直在惋惜這份好工作,童銘卻跟她解釋。鎮裡有一家學校看中明美,工資是現在的一倍。這才打消婆婆的疑慮。明美要走的前一天她走遍了村裡的大小角落。最後她去學校邊聽著學生讀書的聲音。她突然想起剛來學校教書的第一天,一切恍如昨日。
明美這個人經歷了太多的離別,同時也是最害怕離別的。
今天村裡面有人家辦喜事,女兒結婚。童母要去送親,所以今晚上不回來。這就是明美等待的好時機。明美的行李箱早就已經收拾好的,站在房間裡審視著這裡的每一個角落,心裡有千萬個不捨。
這一晚上明美沒有睡,就坐在床上靜靜地等待。在凌晨五點鐘的時候,季明美提著行李箱走下樓。每一步她都邁得小心翼翼,為了不讓行李箱發出聲音明美只能提著。她沒有選擇從大路走,她怕遇見送親的隊伍,到時候就不好了。她打算從山路走到去鎮上大路,然後順著大路去到鎮上。因為山路比較崎嶇,行李箱根本就拖不了,只能提著。夜色下只看見她一個人在山間行走。
走著!走著!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白。還沒等季明美走到大路上天就已經亮了。明美從小道下來看見童銘和韓梅就在那裡站著,他們身後是兩輛電瓶車。明美很驚訝他們出現在這裡。
韓梅始終保持著微笑看著她。童銘則是走過來把她的行李箱放到自己的車上。
季明美苦笑著問:“你們怎麼知道我今天走?”
韓梅捋了捋被風吹亂的一縷頭髮。“你昨天走遍了整個村裡和學校,再加上童阿姨今天要去送親。所以就知道你等待的時機大概就是這個。”
季明美笑著點了點頭,接著又看向童銘。
童銘放好了行李箱。看著季明美說:“前幾天我就發現你的行李箱已經收拾好了。再加上你昨天晚上一直在房間裡沒怎麼出來。直到我看見你提著箱子出門,我就叫上韓梅送你一程。”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走得悄無聲息,沒想到他們早已知曉。“我沒告訴你們是因為我經歷了太多的離別,我已經害怕了。”
韓梅二話不說直接騎上車。“來都來了,總該讓我們送你一程吧!”
他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季明美也不好拒絕。直接上了韓梅的車。韓梅載著她,童銘載著行李箱直接朝鎮上去。
來到鎮上童銘幫她拿行李箱提上客車。而她則在車門旁和韓梅話別。童銘下來後,明美對他說:“我曾經真的想過和你過一輩子。”如果沒有韓梅的話她不會再踏上回城的列車。
童銘對明美始終都有點愧疚。而韓梅聽了她的話則是低頭不語。
季明美或許是早已經料到氣氛會如此沉重,當他們陷入愧疚中難以自拔的時候明美拍著韓梅的肩:“珍重。”此時此景明美也只能道一聲珍重而已。
明美本來打算轉身就上車去,誰料韓梅突然拉住她。手裡拿著一小沓鈔票遞到她的手裡。“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回到城裡用錢的地方很多。”
未等明美反應過來童銘也拿出錢遞到她的手上。“你的恩情,我們不知道如何報答。這點心意你就拿上吧!”
明美推開童銘遞過來的錢,並將手裡的錢還給韓梅。“我沒有想過要你們報答,自然也不會要你們的錢。請給我留最後的尊嚴吧!你們回去之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趕緊回去吧。將來若是老太太知道事情的真相,請代我向她道歉。”明美說完就直接上了車,不給他們任何說話的機會。車子緩緩的開動,直到車子越過他們後明美才打開車窗向他們揮手道別。
這段鄉下的生活之旅在她的心裡留下很深的烙印,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回到順城已經是一天以後了。明美回到這所久違了的城市心裡莫名的產生了一種恐懼感。回到這裡對她來說又意味著要重新開始。因為時間來不及去找房子,明美只能住賓館。因為只有自己一個人,明美根本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這一年以來沒有斷聯繫的就只有豔姐了。原本之前豔姐和龐小慧明美一直都有聯繫的,到後來明美都不知道為何就和龐小慧沒怎麼聯繫。明美打電話給豔姐說自己離婚的時候,豔姐驚嚇得手機都差點掉了。她在電話一直在問原因,明美卻以電話裡不方便說話為由讓她到自己住的賓館來。
豔姐一來就開始問她前因後果。明美只說了一句:“兩人的思想和生活層次不一樣,難以在一起搭夥過日子。”
豔姐聽著既替她惋惜又為她高興。惋惜的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小姑娘揹負上離異的標點符號;高興的是明美至少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明美找豔姐來最主要的是幫她找一個住處。順城她已經一年沒來了,感覺還是有點不太熟悉。自小豔姐畢竟是生活在這裡的,總是比她還要了解一些。當天豔姐就帶著她出去找房子。
房子找到之後明美花了將近一個星期才打掃安頓好。眼下最主要的還是找工作,可惜她離開的時間也是有點久了,多多少少和城裡都脫一節。之前她在農村是當老師,可是到了城裡誰會聘她一個大專生去當老師呢?找了將近一個月工作還是沒有著落。最後還是豔姐幫她找了一個兼職,在淘寶網上給人家做客服。無需到公司去上班,在家裡就可以。一個月下來也能維持自己的生活。
不過回城這麼久了,明美沒有聽到豔姐說任何關於龐小慧的事。明美問豔姐關於龐小慧的事。剛剛一提到豔姐卻愁眉不展,好像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不過最後她還是一五一十的把事告訴明美了。
原來他們之前的公司解散倒閉了,所有的職員都分散各地各謀生路。豔姐因為要照顧好孩子就暫時歇業在家。可龐小慧不同,她既沒有孩子也沒有男朋友,家裡只有父母還有一個弟弟。她沒有可依靠的人。公司解散後她就另外去找了一家公司當文員。原本小日子過得也還不錯,可她卻輕信了公司裡的一個同事拿錢去做投資。她不但把工資存款都拿去做投資,甚至還貸了幾萬塊錢的款拿去投資。最後錢全部被那個同事捲走了,她就只剩下幾萬塊錢的貸款要還。銀行催債都催到她家裡去了,她爸媽知道之後難免會痛罵她。家裡人報了案,而她則是終日鬱鬱寡歡。最後精神上不怎麼好,還患上了抑鬱症。當時豔姐告訴她的時候言語間都有些梗塞。
最後警察是把錢給追回來了。可是龐小慧的抑鬱症越來越嚴重,最後被家人送到醫院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