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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明美得空的那天,豔姐帶著她來到醫院看望龐小慧。進門的那一瞬間明美看見龐小慧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病床上,眼睛裡不斷看著窗外。明美輕喚她一聲她才發現明美來了。龐小慧心裡也是極其詫異。

明美看見龐小慧的眼睛裡充滿了憂鬱和哀傷。“小慧,這麼久沒見你看我變了嗎?”明美試圖找話題和她聊。

龐小慧也難得高興一回。“變了,比以前黑了點。在鄉下是不是天天曬太陽?”聽她的語氣中顯得有些輕鬆,明美懸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原本她還在害怕她的出現刺激到她。

龐小慧好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收起了笑容,臉色變得很嚴肅,眼神也變得很急切。“你怎麼有空回來?”

明美不敢把自己離婚的事告訴她。“我太久沒回來,想來看看。”

龐小慧的眼神變得很疑惑。好像是在認真的揣摩明美說得話,想要從中找出一些破綻。

明美將手上的康乃馨插到旁邊的花瓶裡。同時豔姐也拿著果籃走進來。豔姐倒是她這裡的常客,而明美卻是第一次來。

龐小慧高興之餘,不免想起昔日三人在一起時的情景。後來又聯想到自己被騙,忍不住傷心的抱著季明美哭泣。

明美被她突然轉變的情緒搞得手足無措。等反應過來後,才輕拍著她的後背慢慢的安撫她。過程中不斷的向豔姐使眼色,希望她想辦法。可豔姐卻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她也沒辦法啊!

患上抑鬱症的人總是會因某一件事聯想到自己的不如意。龐小慧大哭過後又變成了小聲哭泣。一邊哭還一邊說:“當時我就想著要努力賺錢,讓我爸和我媽過上好日子。你知道嗎?我爸看上了一款五千多塊錢的二胡都沒捨得買。周圍鄰居家的老太太到處去旅遊,我媽捨不得花那個錢。他答應我再投最後一筆錢就能坐等分紅。可是他一個人把錢全部拿走了。所有人都在說我。”

聽龐小慧一番訴苦下來,明美感覺錯並不在她。一個只想讓家裡人過上好生活的人有什麼錯呢。如果非要說錯的話,那就只能說她所託非人。

因為龐小慧的情緒大起大落,為避免她做出什麼激動的事,巡房的護士給她打了鎮定劑。明美和豔姐一直守著她睡去才離開。離開的時候明美還特別細心的為她蓋好被子。

走出病房的明美沉默不語。今天明明是個豔陽天,可在她的心裡卻又如烏雲壓城。俄國著名作家列夫托爾斯泰曾經在《安娜卡列尼娜》一書開場白中寫到“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卻各個不同”。一直以來明美以為自己是這世界上最不幸的人。當她看見龐小慧的時候她卻覺得自己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至少她沒有患上抑鬱症。

豔姐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雖然和明美一同出來卻並未受病房裡悲傷氣氛的感染。抑鬱症這種東西,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最主要還是看患者自己能否打開心靈的那一扇窗。只要心靈的窗戶一打開,可以說不藥而癒。如果一直不打開那就可能發生一些別人都不願意看到的事。

明美自從那天看到了龐小慧的模樣,自己也一直在考慮將來。她打開手機微信將離婚證拿在手上拍了一張照,並附上文字:“我又恢復了自由身,只是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在發朋友圈之前明美還特別將龐小慧給屏蔽了。由於這個微信號是離開家的時候重新申請的,所以朋友並不多。而且之前的熟人都已經沒有了,發起朋友圈來也不會顧慮許多。很快這些朋友都一一回復了。有的來安慰她,有的說話鼓勵她,還有的則是勸她。當時明美沒心思去看這些。直到她洗漱好準備睡覺的時候才看到最後一條評論是曾好的。她說:“如果那裡讓你生活的十分不快就來安徽。你可以繼續追求曾經的畫家夢想。”這一小條評論可謂是讓明美大夢初醒。是啊!有誰還記得她曾經夢想呢?連她自己都已經忘了。明美嘗試著和曾好微信聯繫,此時的她需要一個聽她訴苦的人。而曾好也不負所望,靜靜做一個傾聽的人。

在曾好的開導下明美嘗試抱著輕鬆的心態去看看自己的故鄉。那樣也許會找到接下來要走的路。

明美穿著一身運動服,背上雙肩包,戴著鴨舌帽。因為這幾天有點咳嗽,她同時也戴了口罩。她坐上去往故鄉的客車。一路上她都抱著隨遇而安的姿態。

明美先去看的是自己的母校,從小學到中學。雖然不能進學校,但她還是圍繞著學校走了一圈。明美伸手摸向圍牆上的牆磚,每一塊的觸覺都給了她一種熟悉的感覺。這一刻她對這座城也沒那麼討厭了。因為這裡承載了太多的歡笑和眼淚,刻印著她從小到大歲月。她曾因為失去愛人而離棄了這座城,回想起來覺得自己錯了。

明美花了兩天的時間走遍了大街小巷,吃遍了夜市的燒烤攤。明美嘴裡吃著燒烤不斷的想到過去。在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最愛吃的就是街邊燒烤。那時候父母覺得不衛生不允許她吃。父母對於女孩照顧得可謂是細心。是男孩可我那麼多的耐心,只要不闖禍其他的都好說。所以那時候明美特別羨慕季子凜,他能出去玩到大晚上,手裡只要有零花錢就可以隨便吃街邊燒烤。有的時候季子凜看著她可憐總會偷偷給她一兩串。明美想到這些感覺他們還是愛自己的。如果沒有過席暮誠她應該會一輩子享受著這份寵愛。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季明美把該走的地方都走了,除了家的那邊。明美始終還是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這一關。只是好不容易來了,如果不去看一眼的話只怕會遺憾。再說自己也要學會面對,而不是一味的去逃避。明美下了很大的決心回到家的那邊。當時她先訂好了離家不遠的賓館,在洗手間裡照著鏡子看自己的臉。在鄉下的這段時間還是把她給曬黑了許多,當時跟村裡面的婦女比看不出來。可一回到城裡和大街上的女孩比細看還是能看出差別。季明美還是有些不自信,於是她拿出口罩戴上。這樣就算遇見熟人不會被認出來。

明美走在那條記憶中回家的路,一幕幕往事不斷湧上心頭。明美來到曾經她上下學等候的公交車站,站牌上又多了幾路公交。以前她自己和席暮言常常一起坐車。她仗著自己是姐姐總愛欺負席暮言,讓他給自己背書包,直到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她才會自己背。有時候坐車回家也會遇見季子凜他們,兩小的總是理直氣壯的將書包放到他們懷裡。席暮誠以男孩子要自力更生為理由將書包還給席暮言。季明美當時非常看不慣他的做法,直接將自己的書包從季子凜手上搶過來扔到他的懷裡。如今想想之前的自己真的可以用蠻不講理來形容。明美在車站停留了許久,有許多人陸續來到車站候車。其中有幾對中年夫妻她是認識的,都是一些老鄰居。明美並沒去向他們打招呼,現在的她只要遇見熟人唯恐避之不及。明美順著大路向家的那邊走去。

季明美每邁一步心裡就要忐忑幾分。曾好曾勸過她,只要她邁出心裡的這道坎,也許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如果她不邁出去,事情是永遠無法得到解決的。季明美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要做起來真的很難。她還是趟不過心裡的這一關 ,來到路口的綠化帶中明美就再也邁不出腳步。她就站在那裡看著那兩座緊挨著的院子,始終沒有走過去敲門的勇氣。明美一直在那綠化帶上坐著,有時候做累了又起來站站。明美一直等到下午,一位婦女拿著菜籃子走出了自己家的院子,她出來後又把鐵門給鎖上了。明美認出了她,那是他的媽媽。媽媽看起來過的挺好的,遇見熟人總是笑著打招呼。她從轉角下來,和明美相隔也就五六米遠的樣子。她沒有認出來站在不遠處的女兒。反而是衝著背手散步迎面而來的老伴說話。明美假裝在拿手機拍照,努力的演好一個路人。

看來就算沒有她,他們的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自從那天遇見父母之後明美本來打算是要離開的。她感到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使她留下來的原因。可她自己又不甘心,她不相信自己已經被所有人遺忘。她想看看這裡是否還有人和她一樣傷心。於是她就從白天開始去等,一直等到晚上12點鐘才回賓館。每天她都換不同的衣服和不同的髮型,以免被認出來。就這樣等了將近一個多星期吧!她曾經在某天早晨看著季子凜面帶微笑容的走進院子裡。看見父母每天散步遛彎和買菜。還有一個她想見的人一直未出現。她真心的希望那個人過得一點也不好。這樣她的心裡就會平衡許多。

不過結果很令人可笑,一切不過都是她的幻想罷了。當她看見席暮誠他們說說笑笑的相擁進家門的時候,她的希望就已經破滅了。所有人都生活的很好,只有她一個人活成了生活中的笑話。眼前的情景讓她有了再次逃避的念頭。她心裡突然燃起了去安徽的念頭。不為夢想,不為生活,只為逃出這座令她難以忘卻失敗和悲傷的城。

明美回到順城之後,之前的所有悲傷情緒都暫時拋開了一些。去安徽的念頭也就不是那麼強烈了。回到這裡每一天除了做做兼職就是畫畫,她在努力找回以前畫畫的感覺。偶爾有時間的時候她會去看看龐小慧。明美覺得她是個被現實打擊的可憐人,而自己是個被一段逝去的感情左右的可悲人。兩個被現實打敗了的人只有相互抱著取暖才有活下去的勇氣。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逝去。曾好不止一次的邀請她去安徽,可她都婉言謝絕。除了當時看見席暮誠幸福時的那一股衝動,回到順城之後那股衝動似乎已經淡了,甚至於是沒有。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了去安徽的想法,只覺得現在的生活挺好的。只要不回故鄉,不遇見曾經的熟人,她就能保證自己輕鬆的過完每一天。

在她過著輕鬆日子的同時,龐小慧的病情好像又加重了。據護士說她常常大半夜的不睡覺,一個人折千紙鶴。一邊折一邊默默地流淚。有時候會把摺好的紙鳶從病房裡飛出去。有時會給人一種她隨時要飛走的感覺。醫院裡意識到不對勁,便讓護士著重盯著這個病房。每當明美或者豔姐去看望她過後她就會好一小段時間。反而她父母要是去的話,她的情緒就會很激動。明美猜想龐小慧應該就和她一樣,都無法面對自己的親人。

今天明美又要去醫院看望龐小慧。這次手裡拿著不是康乃馨,而是黃色的鳶尾花。鳶尾花很少有人拿作為禮物送人的。明美是在一個小巷子的深處看見一家老花店,周圍裝修都已經很破舊了。唯一有看點的就是店裡各色各樣的鮮花。明美看到有鳶尾花就毫不猶豫的買了黃色的鳶尾。想著也要來看龐小慧,不如就送鳶尾。因為黃色鳶尾的花語是“友誼永固”。季明美來過醫院一次,這次來到醫院她輕車熟路的來到龐小慧的病房。

因為護士給她打過針,一直睡著還沒醒。明美將她床頭花瓶裡枯萎的康乃馨換成了鳶尾。同時她也看見了花瓶旁邊的千紙鶴。明美將散落的千紙鶴收起後坐在床邊等她醒來。

龐小慧在睡覺的時候感覺不是很安穩,有時眉頭會緊緊皺起。明美坐在一旁也無能為力。

龐小慧醒來的第一眼就是看見床頭上換了黃色的花。她不認識這種花,也不知道它的名字。之後她才看見坐在自己床邊的季明美正低頭玩著手機。她沒有出聲,就靜靜的看著她。

等明美髮現她醒來的時候,她已經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明美笑著問:“你醒了?”

龐小慧點點頭,慢慢的坐起來。“你來多久了?”

明美幫著她把枕頭支高,方便她靠得舒服些。“剛來不久,看你還在睡就沒打擾你。”

明美兩個星期前才剛剛來過,現在又來。這讓龐小慧非常疑惑。“你是沒回家嗎?”龐小慧知道她家離這裡非常遠,來回一趟不容易。她想季明美應該不會這麼快就來回折騰。

明美知道龐小慧起疑了。可她不敢告訴她實情,只能繼續撒謊。“我回去過了。只是想著你還在醫院裡,所以又回來看看你。”明美看得出龐小慧的眼神有過瞬間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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