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唐月進來，慕母微微抬眸，那保養得宜的面容上神色淡淡的，眼神輕輕地從她身上掃過，短暫的停頓後，輕聲說道：“來了，坐吧。”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當家主母的威嚴，這簡單的幾個字，就給整個空間的氣場定了基調。
顧明欣則側過臉，笑容溫婉動人，看著唐月親和地打著招呼：“小月，快過來坐。我幫你點好了茶點，你看看喜不喜歡。”她說話間，眼神里滿是熱情與關切，大嫂玲瓏剔透的心思給人一種暖意。
“謝謝大嫂。”唐月沒想到大嫂這般細心，竟給她點了她平日裡最喜歡喝的花茶。那淡淡的花香在空氣中若有若無地飄散，一瞬間，稍稍驅散了她心頭些許陰霾。
“一家人客氣什麼，我也是偶然得知你喜歡喝這個，就想著點來給你嚐嚐。”在為人處世方面，大嫂玲瓏剔透，深得婆婆喜愛。不管是在高朋滿座的宴會場合，還是像此刻這般私密的相聚，大嫂都能遊刃有餘地處理好人際關係，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既讓人覺得親近，又不失分寸。
“還有這幾樣甜點，是這家店推出的新品，我和媽剛嚐嚐過，味道還不錯，你也嚐嚐看。”顧明欣邊說邊將精緻的甜點端到唐月面前，碟子與桌面接觸，發出輕微的聲響。
唐月笑著接過顧明欣遞來的甜點，那笑容裡透著幾分感激。她輕輕拿起小勺，小口小口地品嚐著，香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一時間，讓她沉浸其中。女人大多愛甜點，唐月也不例外，因為好吃，她忍不住多吃了一塊，每一口都像是在給自己疲憊的心靈注入一絲甜蜜。耳邊不時傳來大嫂跟婆婆的談笑聲，唐月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也會插上幾句，乖乖做好一名聽眾，
本來，唐月以為今天下午她的任務就是負責吃跟笑，沒想到慕母聊到孫子後，突然將話頭轉到她身上，語氣平和卻又帶著幾分期待：“小月，你跟子霖結婚一年多了，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
唐月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瞬間有了片刻的凝固，她沒想到，話題會如此突兀地轉移到她這裡。一時間，大腦飛速運轉，卻又仿若陷入一片混沌的空白，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大嫂顧明欣，只見顧明欣正端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眼神不經意間飄向她，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也在等著看她如何回應，那眼神里透著些難以言說的意味，讓唐月愈發緊張。
輕咳一聲，試圖用這細微的聲響打破這突如其來的尷尬，“我們還沒打算要生……”
關於生孩子的問題，她心底其實是有所期待的，可慕子霖似乎從未將此事提上日程。每次親密，他都會格外謹慎地做好防護措施，甚至有幾次意外情況，也巧妙地挑她安全期的日子折騰，所以想自然受孕，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幾乎不太可能。
慕母聽到唐月的回答，全然沒了品茶的心思，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濺出幾點茶水。她聲音不自覺地有些冷硬，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道：“你是說你不想生？”那語氣裡透出幾分的火氣。
“媽，不是這樣的，我不是不想生……”唐月心裡暗暗叫苦，像慕家這樣的大家族，子嗣傳承向來是重中之重，猶如家族血脈延續的根基，她又怎敢直白地表達自己內心的顧慮。可如今被慕母這般逼問，她只覺頭皮發麻，腦海中一片混亂，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婆婆。
“那你是什麼意思？”婆婆的聲音再度響起，音調微微上揚，透著明顯的不滿與急切，手中的茶杯被她重重地擱在了桌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驚得唐月身體一顫，瞬間緊張到了極點。
面對婆婆咄咄逼人的氣勢，唐月有些招架不住，緊張不安地緊咬下唇，嘴唇都快被咬破，生孩子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情，她能直白地說慕子霖不要嗎？況且，她也不確定慕子霖內心真實的想法，萬一只是自己的誤解呢？
慕母也沒有多少耐心聽她解釋，說道：“這樣好了，下個月我找朋友幫忙，安排你去他們家醫院做個檢查。”那語氣不容商量，仿若已經下達了最終判決。
“不用了，媽，我身體很好，生孩子的事情等子霖回來，我會找時間和他說的。”唐月試圖做最後的掙扎，聲音裡透著些無力的哀求。
“你的意思是，不生孩子是子霖的意思，是他不讓你懷孕嗎？當初你們結婚時，我就說過，結婚後儘快要個孩子，你們並沒有反對。”慕母的眼神愈發犀利，仿若要穿透唐月的內心，探尋出真相。
“既然結婚了，生孩子順理成章的事，你大嫂嫁給你大哥，半年後就懷孕，兒子現在都三歲了；你弟妹嫁進來時很快也懷孕了，女兒也一歲多了。可是你結婚到現在已經一年多，還是沒有懷孕的消息，那先去醫院檢查看看是不是身體有什麼毛病，若是有毛病就趕快治療，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慕母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那節奏仿若敲打在唐月的心尖上。
“媽，可是我不想去做檢查。”唐月的聲音愈發微弱，仿若即將熄滅的燭火。
“不去不行，不做檢查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能生。若是不能生，那就要想辦法，現在醫學發達，有的是方法可以懷孕生子。”慕母的話語像一把把利刃，直直地刺向唐月的心窩。
唐月沒想到慕母以為她不能生，她被這話給嚇了一跳，連忙澄清，“媽，我不是不能生，是我們都有避孕，才會沒有小孩。”說出這句話，唐月的臉頰微微泛紅，仿若被人窺探到了私密之事，有些難為情。
婆婆聽著唐月說的話，久久沒有出聲，眼神里透著些許疑惑與思索。唐月張口還想再說什麼，包廂的門卻在這時被敲響打開，是服務生進來換茶點跟餐盤，一時間，打破了這有些僵持的氛圍。
同時，顧明欣的手機也在這時響起，是她孃家打來的電話。結束通話後，她語帶歉意地說道：“媽，我要先走了，我媽說小安醒了在找我。”顧明欣今天早上帶兒子回孃家一趟，因為兒子睡著了，她索性就留他在孃家多睡一會，本打算用完下午茶再過去接他，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醒來。
“好，你快回去。”慕母向來疼愛自己的孫子，聽到孫子醒了找不到人，自然是要大兒媳婦趕緊去接人，語氣裡滿是關切。
“媽，那我先走了。”顧明欣拿起包包時，給了唐月一記飽含歉意的眼神，那眼神彷彿在說她也愛莫能助，隨後便快步離去。
當服務生換好茶點離開後，包廂裡只剩下唐月與慕母，唐月獨自承受著婆婆盯著她看的不滿視線，仿若被置於聚光燈下，無所遁形，那視線裡的壓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不管是你還是子霖要避孕，醫院安排好後，你就去檢查，起碼我要知道我們家花這麼多錢娶進來的媳婦不是不會生。”慕母的語氣沒有絲毫緩和，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道命令，將唐月最後的自尊踐踏在腳下。說完，慕母拿起包包，沒等唐月回應，轉身就走了，那背影透著些決然與冷漠。
唐月一個人坐在包廂沙發上，心裡充滿無奈與苦澀，仿若被浸泡在黃連水裡。在婆婆說完那番話的時候，唐月很想拉住婆婆，跟她說，若是自己開口有用的話，她又何嘗不想讓爸媽不要再跟子霖拿錢了。
她深知，孃家如今的處境艱難，但無休止地依賴慕子霖的資助並非長久之計，這不僅會讓慕家對孃家產生諸多不滿，也會讓她在慕家的處境愈發尷尬。
現實卻是她的父母根本不聽她的話，每次她試圖勸說，換來的不是父親的斥責，就是母親的哭訴，說什麼一家人就該相互扶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不能忘本。
她也曾懷著忐忑的心情跟慕子霖提過這件事，本以為他會和自己一樣憂心，沒想到他只是滿不在乎地揮揮手，讓她不要管，他會處理的。但唐月心裡清楚，小錢積累起來也會變成大錢，長此以往，必定會引發更大的矛盾，這麼下去根本不是辦法。
思緒飄回到結婚前，唐月的眼神愈發黯淡，仿若星辰失去了光芒。唐父唐母重男輕女的觀念根深蒂固，家裡有什麼好東西、好機會，永遠都是哥哥優先，她就像一個被遺忘在角落的影子，在家本來就不算受寵。逢年過節，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可她卻總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感讓她早早地對“家”這個概念失去了期待。
結婚後，情況並沒有多少改善。她回到孃家，也只是逢年過節例行公事般地走個過場，父母和哥哥對她依舊冷淡，她在家根本沒什麼存在感，就算偶爾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想法，也如同石沉大海，說了也等於沒說。
想到這兒，唐月的淚水終於忍不住，簌簌地滾落下來，打溼了她的雙手。再說，不是她不想要生孩子，而是慕子霖肯生嗎？婚後這一年多，兩人雖然朝夕相處，但感情始終處於一種不溫不火、若即若離的狀態。他們很少談及未來，更別提生孩子這個敏感又重要的話題了。慕子霖每日忙於事業，回家兩人相處的時間本就不多，每次的親密時刻，他也從未表現出對孩子的渴望。唐月有時候甚至懷疑，在他心中，自己到底算什麼，這段婚姻又究竟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