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前兩天她沒有開店做生意,反而將一年來修好的東西分別聯繫主人收回,然後進行年關盤點。
金陵近幾日雪下得十分頻繁,老太太這兩日也一直在家。
冬至的前一天,她還在趕抄佛經,以免耽誤送去寺廟的時間。
屋外大雪紛飛,屋內溫暖如春。
她每當抄寫之時覺得脖子疼痛,便抬起頭看看一旁的外婆。
索性日子清淨,親人尚在,這便是最好的幸事。
有事做的時候,一天特別充實,連帶著睡眠都好了不少。
她終於緊趕慢趕在冬至前一天湊齊了所有的佛經。
冬至那天早上,她一夜沒睡好。
從樓上換好衣服,帶好去寺廟的東西便上了車。
出門的時候,齊媽剛從菜市場回來,竹籃子裡面綁著一隻老母雞,看起來十分肥。
金陵每到冬至那日,家家戶戶都要煮雞湯喝。
齊媽一看到她就抓起老母雞向她炫耀:“早點回來喝雞湯。”
虞沅微微點頭,心裡湧過一股暖流。
這次去雞鳴寺除了送佛經,還有一件事見京都謝家的人。
她特意挑了中午過去,裡面的香客大多會在寺廟外周圍覓食,寺裡會清淨不少。
黃牆灰瓦的雞鳴寺矗立在一場風雪之中,透著一種濃濃的古典美。
虞沅提著東西下車,進了大門才發現不是她想象的畫面。
這幾年生活壓力大,年輕人主打一個“躺平”,順便也帶起一陣“佛學思潮”。
寺廟很受年輕人喜歡,藉此來放鬆自己。沒想到最受歡迎的佛像是財神爺。
此刻她的面前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她的左前方有一棵姻緣樹,供遊客掛紅繩的牌子。
樹上牌子紛紛相撞,紅繩纏繞,生生不息。
廟裡的師傅一眼就看到樹下的她,急忙開口:“虞施主。”
虞沅雙手合十,眉目虔誠,“景安師傅好。”
景安接過她手上的東西,順手指著了指她的正前方,“主持在裡面,施主可以直接進去。”
她向景安道過謝,便穿過人群踏上臺階往上走。
這座大殿是雞鳴寺最顯眼的地方,若是見面這裡最為合適。
雖是小雪,但並不影響香客的熱情。
眼前的大殿正前方有兩根紅色的石柱,屋簷飛角華美復古,是典型的明清構造。
她向裡面一看,高大的神佛低眉坐在大殿中間,面前青煙繚繞,唸經聲陣陣。
在這裡,眾生平等。
在外面等一會兒,裡面的僧人慢慢散去。
路過她身邊的人上香絡繹不絕,她近距離可以聞到大殿內的香味。
藉著青色的香氣,她忽然心神一動,耳邊的人聲靜默下來。
在主持的身邊站著一道修長清雅的身影,黑衣的他背對著她。
於是她心裡之前否決的猜想漸漸浮出水面。
那樣的身影和氣質她莫名覺得熟悉。
她拿出手機找到電話通訊錄裡面“x”的電話,手連續按了幾遍才按出去。
男人正和主持說話,大手直接從兜裡拿出手機,眉頭微凝,右手拿起手機。
她心裡微顫:“謝先生在哪裡?”
謝庭桉聽她語氣不太對,以為她有事,“有點事在雞鳴寺,等我解決……”
她心裡的猜想一點點確定,他就是和她相親的謝家人。
她心裡苦澀交織,他為什麼要告訴她他叫謝琰?
“謝先生騙人真煞費苦心。”她一字一頓說,“難為您了。”
男人低頭聽著,怎麼越來越不對。
身旁主持忽然開口:“虞施主,阿彌陀佛。”
謝庭桉猛然轉身一眼就看到大殿門外的她。
他們兩人隔著熱鬧的人群,旺盛的香火。
兩人彼此對望,他分明看到她眼裡的憤怒。
謝庭桉一頭霧水,再抬眸望去,虞沅早已不在。
他匆匆向主持道別,往外大步走去。
他電話又響起,是助理的電話。
他接通電話,那邊傳來:“先生打聽清楚了,和您相親的女孩姓虞,就是虞沅小姐。”
謝庭桉猛然明白什麼。
他快步走過附近的一座座小殿,直到在一座側殿內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一身黑金色旗袍,氣質溫冷端正,正跪在大殿內的蒲團上,雙手合十低眉。
桌子上的抽籤筒落下一支籤,她瞬間驚醒。
他邁著長腿走進去,停在離她三尺之處。
虞沅站起,走到神佛下從旁邊拿起三根清香點燃,然後再插入香爐。
直到做完這一切,她像是沒有看到謝庭桉就往門外走去。
與男人擦身而過的時候,她眉頭微微皺,她的面前有一隻胳膊擋住她的去路。
她冷眸微抬,臉色冷淡,“神明在上,謝先生不避神佛嗎?”
殿內傳來男人的笑聲,如涓涓細流流淌心田。
他收回胳膊,而是信步走到她剛才上香的地方,拿起三根香點燃插入香爐。
他直視神佛,語氣平靜,“你覺得是我欺騙你。”
“不是嗎?”她心裡堵著一口氣,“你明明知道是我,你還假惺惺來和我相親。”
大殿內的燭火落在兩人腳下,他向她走近。
他直直盯著她的眸子,似無奈一笑,“若說我才知道,你信嗎?”
他被母親算計了。
她瞬間瞪大眼睛,聲色極其不平靜:“你……”
她盤算了來龍去脈,他的神情不像是說謊。
男人隱約感覺到她的冷氣退卻不少,臉色稍稍回溫。
虞沅又想起什麼,馬上又是防備他的神色,“可你明明告訴我你的名字是謝琰,而不是謝庭桉。”
謝庭桉則是走到門前,靜觀風雪。
他在那裡站了許久,久得以為她都覺得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男人身上縈繞的孤獨,他就像一本佛經,讓人覺得苦澀難懂。
他說:“謝琰是我生母取的,庭桉是我養母取的。”
虞沅神色微怔,所以第一次見面他告訴了她他的本名。
倒是她誤會他了。
可是相親的事他為什麼不知道。
她想了又想,腦子閃現一個人。
“謝奶奶。”
“我母親。”
兩道聲音在大殿內響起,虞沅有些不好意思。
對了今天的主題是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