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李氏剛坐上車,手機鈴聲響起。
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黎笙卻沒有半點開心,反而露出一絲不耐煩。
林秀英。
把她視作搖錢樹的母親。
給她打電話只會有一件事,那就是要錢。
她剛拿到二十萬尾款她就打電話過來,莫不是尋著味兒來的。
滿不情願,只能忍著劃開接聽鍵,“媽——-”
“給我轉五萬塊錢過來,我有急用。”
如她所料,一開口就是提錢,連假惺惺的問候都沒有。
黎笙早已習慣,依舊面無表情。
“月初不剛給你轉了三萬,這麼快就用完了。”
不用細問,肯定是打麻將輸光了。
她母親不捨得吃好的,不捨得穿好的,卻捨得在麻將桌上輸錢。
成千上萬的輸,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有時候想想,黎遲的那些賭博惡習都是來自母親的言傳身教。
“現在物價上漲買哪樣不需要錢,三萬塊哪夠用。”林秀英憤憤吼道。
“你不打麻將就夠用。”黎笙懶洋洋地道。
“死丫頭,還敢頂嘴,活膩歪了你。”尖銳吼聲彷彿要震碎手機聽筒。
黎笙將手機從耳邊拿開,依然能清晰聽到來自母親的河東獅吼。
“趕緊給我轉五萬塊錢過來,你哥打電話來說監獄裡那些人又在變著法的整治他,弄得他渾身都是傷,讓我再塞點錢打點打點,讓他少遭點罪。”
聽到兒子在監獄裡遭遇的那些慘事,林秀英心都碎了。
午飯都沒心思做,趕忙打電話來向黎笙要錢。
聽到又是黎遲那點破事,黎笙一臉反感地翻了個白眼。
“媽,那都是他活該,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畜生。”
他做了這麼多喪盡天良的事,黎笙不覺得他還有資格再做哥哥。
簡直就是社會敗類。
聞聲,林秀英頓時火冒三丈,揚聲怒吼道。“你說的那什麼話,他可是你哥。”
“如果他不沾毒,不碰賭,哪會欠下一屁股債,居然還敢想出綁架的損招,最後害死了聽晚,是他活該。”
比起親哥哥入獄,黎笙更心疼聽晚。
小妮子長得乖巧又可愛,半點沒有豪門千金的囂張跋扈。
她喜歡聽晚,不光是因為她的性格,還有埋藏在心底的羨慕自卑。
同樣都是妹妹,聽晚跟她的遭遇截然不同。
她是家裡可有可無的存在。
而聽晚卻是伯母和沈硯初捧在手心裡的掌上明珠,予她萬千寵愛,恨不得將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送給她。
像是察覺到了她不被重視,聽晚都會將她珍貴的東西跟她分享。
還會經常提醒沈硯初要好好待她,不能辜負了她。
那麼貼心善良的小妹妹,卻永遠留在了18歲。
想到這裡,哪怕是黎遲在監獄裡被斷手斷腳,黎笙都不覺得可憐。
那是他活該。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揣著什麼心思,哪裡是怪你哥害死了沈聽晚,是怪他擋了你嫁入豪門的路。”
林秀英陰陽怪氣指責她,言語裡盡是嘲諷。
“當初跟沈硯初愛得轟轟烈烈,連路邊的狗都知道你們倆到了法定年齡就要領證結婚,如果不是你哥一時衝動做錯了事,現在你已然是沈氏集團的總裁夫人,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現在沈硯初恨黎家恨得要死,還特意交代獄警多讓你哥吃點苦頭,他現在在裡面過得生不如死,你是不是很得意?”
“媽,麻煩你搞搞清楚,不是我害他入獄的,是他自己造孽。”
“再不對他也是你哥。”“現在他在監獄裡受盡折磨,你這個做妹妹的不去沈家找沈硯初求求情,反而跑到別的城市生活,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枉費我跟你哥對你那麼好。”
好麼?
從小吃的穿的都是撿哥哥剩下的。
黎遲一句喜歡再貴母親都捨得買給他,而她連過年的新衣服都不配擁有。
甚至連大學都是她自己省吃儉用,打零工自己掙到的學費。
細想一下,黎笙連一件感動的小事都聯想不到。
嘴角輕扯,不禁揚起淒涼的笑意。
耳邊微微飄過冷嗤聲,見她不說話,林秀英火氣一下子竄上來。
“聽到沒有,讓你打五萬塊錢回來,否則別怪我去法院起訴你不贍養父母。”
“我是開花店又不是開銀行的,手頭上現在就剩兩萬塊錢,多的沒有。”黎笙面無表情道。
母親那裡就是個無底洞,給再多都填不滿。
還有黎遲那裡,她根本不想出錢為他打點。
在母親溺愛下長大,做事不顧後果,就該吃點苦頭。
而且她清楚沈硯初的手段。
睚眥必報,雷厲風行。
豈會讓黎遲在監獄裡安安穩穩度過,拿再多錢打點都沒用。
“你說當年你要是繼續學業,現在怎麼也是個知名的鋼琴家,年入百萬怎麼都沒問題,偏偏半道退學跑到鳥不拉屎的破城市去開什麼花店,真是有毛病。”
聽到只有兩萬林秀英瞬間不高興了,陰陽怪氣地吐槽。
黎遲當年也是太沖動了些。
她想著黎笙畢業後成為家喻戶曉的鋼琴家,緊接著嫁入豪門,她跟著能過上富貴榮華的好日子。
誰曾想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鋼琴家沒當成,豪門也沒嫁進去。
想想林秀英就嘔得吐血。
黎笙不語,半扇的濃密睫毛下微微露出憂鬱的眼眸。
緩緩抬起木楞的右手,蒼涼笑了笑。
像別的媽媽女兒退學第一件事是詢問女兒狀況,而她的媽媽,除了抱怨還是抱怨。
連她當時被伯母踹得流了產,奄奄一息躺在醫院裡,母親忙著打點入獄的哥哥,從未來醫院看她一眼。
柏遠那座城市,除了曾經的沈硯初讓她感到一絲溫暖。
再沒有一絲人情味。
所以她不願回去。
“就兩萬,你要不要,不要我就交房租了。”黎笙不耐煩道。
“要,不要你讓我喝西北風啊,現在轉給我。”林秀英激動攔截了她的話,翻了個白眼,“你一個人在外面花錢別大手大腳的,別忘了柏遠還有你哥跟你媽需要你接濟。”
話落,就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掛斷時嘴裡還在碎碎念,沒有一句好話。
失望的涼意湧上心頭,黎笙仰著頭不讓眼眶的淚落下。
聽晚死後,她的世界就跟著一片漆黑了。
最愛的鋼琴,最愛的沈硯初———
都離她而去了。
隔著車窗凝望碧藍的天空,黎笙忽然覺得。
活著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