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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7章

聞蟬是從紅袖招偏僻的角門離開的。

深秋的夜風灌入衣袍,冷得她眼前一陣發黑。

“娘子小心。”

送她的是個女人,謝雲章身邊居然還有個女暗衛,眼疾手快攙住她。

“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陸英。”

“多謝你,陸英。”

許是她問人名字給人留了好印象,陸英扶著她往外走,告訴她:“大人請了王家姑娘來,她會陪娘子回家。”

王家姑娘,便是王妗。

當初聞蟬孤身至此,手中雖有一筆財帛,卻苦無依託。

是王妗不管不顧將她接入王家,又憑著王家的人脈,聞蟬才能漸漸做起茶葉生意。

這之中自有她的本事,可王妗於她亦是不可或缺的貴人,發跡後她便於人義結金蘭,認下了這個義妹。

夜色下,小姑娘正提燈候在馬車邊。

聞蟬不想叫她多等,腳步加緊,走近了,才發覺王妗似乎也正忙著。

“你真不記得我了?”

她對著一個黑衣暗衛連連發問。

“就三日前,在聞姐姐的院子裡,你把我拉到牆角邊,還捂了我的嘴呢!”

“你那時對我挺熱情的呀,今日怎麼不說話了?”

聞蟬瞥了那暗衛一眼,看他不過十七八歲,身形頎長,石塑一般矗立原地,任憑王妗仰著頭如何撩撥,都一言不發。

王妗上回就對此人感興趣,聞蟬轉頭問身邊的陸英:“那名護衛叫什麼?”

“他姓石,我們都喚他石護衛。”

“沒有名字嗎?”

陸英沉默一瞬才回:“除了大人,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聞蟬瞭然點頭,告別陸英,才上前喚了王妗。

“聞姐姐出來啦!”小姑娘很是急切,指了指那轉身就走的少年。

“上回我說的就是他……喂!你真不理我啊?”

聞蟬估摸著那是謝雲章最親近的心腹,恪守本分也是應該的,只能先哄著王妗上車。

“我幫你問了,他姓石,平日裡都喚他石護衛,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神神秘秘的……”

王妗生得秀麗討喜,又家底頗豐,平日裡見多了笑臉相迎的男人,甫一遇上石護衛那樣忽冷忽熱的,反而抓心撓肺起來。

可也就煩惱一會兒,她握住聞蟬的手問:“這回姐姐該告訴我了吧,你好端端的,來紅袖招做什麼?”

這是王妗第二回撞上此事了,聞蟬只得將與謝雲章之間的事,細細說給她聽。

“啊?”王妗是個沉不住氣的,聽了小半便驚呼,“他逼你紅杏出牆啊?”

聞蟬:“……是這個意思。”

王妗便更義憤填膺,“你說這些當官的奇不奇怪!瓊州人雖不算很多,可這秦樓楚館裡多得是美人,他偏要你一個嫁了人的!”

“那人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癖好啊?”

王妗年紀輕,想法跳脫,聞蟬反應一瞬才明白,她懷疑謝雲章專好人妻。

“不是,”聞蟬扶了扶額,“他是我在上京的故交。”

“那姐姐與他如何相識的?”

這便能追溯到十二年前。

她與謝雲章,相見在佈滿白藩的靈堂前。

那時七歲的她剛學完規矩,舅父轉告了孃親的死訊,可她卻不能回家,徑直被派去謝三公子院裡伺候。

巧合的是,三公子的生母魏姨娘也剛過世。

小聞蟬從院裡老人口中得知,國公夫人怕他念書分神,將魏姨娘病情瞞得死死的。

一直到魏姨娘過身的那個夜裡,她還在病榻上苦苦哀求,叫來自己的兒子見上最後一面,都沒能如願。

聞蟬也沒能見到孃親最後一面,國公府更不許一個奴婢戴孝,因而她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靠近了陰沉的三公子,央求他給自己一身孝服。

“你不曾見過我母親,不必惺惺作態。”

“不是的!我的孃親也剛過世,我想求公子恩准,叫我順便也為我娘戴孝!”

那一日,十二歲的謝雲章轉頭看自己的眼神,聞蟬至今難忘。

或許兩人夾纏不清的緣分,也是從那一刻起奠定的。

可面對王妗的詢問,聞蟬只說:“他曾是我的主家,要我給他做妾,我不願,就逃出來了。”

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忽然一默。

隔半晌,才擠眉弄眼地說著:“那還是他先來,姐夫後到的咯?”

聞蟬沒法辯駁。

哪怕她與檀頌成婚三年,可要說與誰更知根知底,與誰的感情更深些,那必然還是謝雲章。

“不過嘛,”王妗又略帶不屑繼續開口,“誰叫他逼姐姐做妾的?誰家好姑娘願意做妾啊!”

“當初不知愛重,如今失去了又來強人所難,他也是活該!”

聞蟬最愛她的豁達,反過來勸:“除去這個,他於我恩重如山。”

“那也沒用!俗話說得好,勸人做小,一生潦倒。姐姐這樣的人,別說區區正妻,就是王妃皇后也做得,他就是不夠珍視姐姐。”

回家的路上有王妗相伴,聞蟬開朗了許多。

進門時王妗還特意幫她遮掩,同門房解釋一通,將晚歸的事攬到自己身上。

聞蟬回屋後傳水沐浴,就等檀頌回來。

昏昏欲睡之際,玲瓏和小巧才一左一右,攙扶著踉蹌的男人進屋。

“夫人!大人也不知喝了多少,要不再傳水沐浴吧!”

檀頌身上酒氣濃重,聞蟬這才明白過來,謝雲章拖住他的方式,便是給他灌酒。

她從榻上下來,將檀頌接到自己懷裡道:“好,再煮一碗醒酒湯來。”

“是!”

兩名丫鬟退下,檀頌似能嗅出她身上的氣息,蹭著她肩頭艱難抬眼。

“夫人?”

屋裡只點了床頭一盞燈,昏暗不明,檀頌眼前也晃得厲害。

“嗯,是我。”聞蟬扶他到床邊坐下,“先別睡,一會兒我幫你擦擦身上,你喝了醒酒湯再睡。”

檀頌已經醉到聽不進人說什麼了,可他素來聽夫人的話,枕著夫人香肩,乖乖地點著腦袋。

沒過多久,卻又含混開口:“夫人記不記得,謝雲章來喝茶那日,說與夫人一見如故。”

聞蟬的身軀僵硬了一瞬。

果然,檀頌又絮絮說起:“今日同僚小聚,他帶著一名妾室,的確有些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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