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萍自知犯下大錯,但還是要回去,一路上使勁往家裡趕,跑得氣喘吁吁。
臨到家門口,怕自己身上帶的玉米被發現,繞了一圈,丟在後山的枯井裡,又弄了些枯草丟下去遮住。
她望了一眼,天太黑啥也看不清,希望老鼠不要啃她的玉米才好。
陳秀萍如是想著。
另一邊已經在審陳寶學了,李有田皺眉“你家陳秀萍和陳厚呢?”
陳寶學一向是個老實人,此刻為了孩子也學會了扯謊“我媳婦兒身體不好,估計這兩天就不行了,我讓他們在家守著。”
陳滿注意到親爹的腿肚子都打著顫,擔心被李有田發現,不動聲色挺身擋在陳寶學前面。
李有田懷疑的目光掃向陳滿“是嗎?”
只見陳滿面不改色的說道,“我弟和我妹正打算出來時,我媽不舒服得厲害,為了以防萬一,我就沒讓他們過來。”
李有田叫了兩個人又貼在殷白宇耳邊說“你見過那個人,去瞧瞧。”
殷白點頭轉身要走,李有田又拉住他的手小聲囑咐“最好家裡也搜搜”
顯然李有田並不相信陳滿的說詞。
殷白宇帶了兩個人跑得飛快,李有田再查其他的人,一旦發現有沒到場的通通安排人去家裡找,順便再搜一下,只要搜到東西絕不姑息。
陳厚在家裡心急如焚,來來回回地走,還時不時望向門外。
這三姐也真是的,去哪兒了,怎麼還不回來,要真的是去偷糧食了可咋辦。
正焦急呢,陳秀萍跑了進來,臉上全是汗水,紅彤彤的。
陳厚看了一眼門外,啪的一聲關上了門“姐,你幹啥去了,我們都要急死了。”
此時陳秀萍渴得喉嚨冒煙,只拍著胸口說不出話來。
下一秒拍門聲響起“開門,我們是隊裡的。”
陳秀萍瞪大眼睛,陳厚也看著不知道咋辦。
殷白宇的聲音響起“要是再不開門我們就砸門了。”
陳秀萍記得這個聲音,是地裡的守青員,陳秀萍叫陳厚拖一下,她去換個衣服。
外面見沒人說話,直接就砸門。
“別砸,別砸,我正換衣服呢,馬上出來。”
說罷,陳秀萍顧不上許多,叫陳滿把衣服脫下來給自己穿上,又去親媽的床邊倒了水。
脫下自己的鞋子甩在之前盆裡,那個盆裡裝的都是髒衣服沒來得及洗,還有陳建軍的沾了屎的尿戒子。
拍門聲越來越急,殷白宇內心也十分激動,說不定就是這家人乾的。
他向旁邊兩人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把門撞開。
現在的門多為木質結構,只在門中弄了一道門栓,力氣大點,多撞幾下就開了。
三人正使足了氣力撞門,門卻從裡面開了,殷白宇等人摔了個底朝天
“早不開,晚不開,怎麼偏偏這時候開?”其中一人忍不住埋怨道。
陳秀萍從東屋走了出來“不好意思,剛剛我媽要喝水把水弄倒了我身上打溼了,正換衣服呢。”
殷白宇爬起來,帶著審視的目光把陳秀萍從頭看到腳,看身段和晚上的人有幾分像,只是好像這人要比晚上偷糧食的人矮一些。
一雙如墨黑的眉毛皺得像條毛毛蟲,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另外兩人見狀,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打著諢“我們就進來看看,隊長讓看的。”
說完,各自去裡裡外外掃了一眼,最後假裝關心的站在孟蘭蘭床前“孟嬸子咋樣了?”
孟蘭蘭渾身虛脫無力,只是睜了一下眼睛又閉上了,算是回應了。
那人也不好再問,下意識摸了一下床,床上鋪了一張破線毯子,只是邊緣處溼了。
看來,還真是沒說謊,殷白宇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
帶著兩人,只好灰撲撲的走了。
李有田見殷白宇回來,本來還坐著的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眼裡帶著希冀。
只見殷白宇搖頭,李有田眼神黯然,雙唇緊緊的扯出一抹弧線,明顯是不滿意殷白宇帶回來的消息
下一秒又叫住殷白宇“你二伯孃也沒來,去你二伯家走一趟。”
殷自知自己沒抓到人,心情也不怎麼好,低著頭跟在同輩份另一個守青員屁股後走了。
“這糧食不是偷的,是我孃家從嘴裡省出來給我的。”
於遠梅抱著一點麥子泣不成聲,愣是不讓拿走。
一個約莫一米八的守青員嚴厲說道“眼下家家都只能喝水了,就算有點吃的,也頂多就是春天挖的野菜曬乾的,怎麼就你有糧食啊?你就是偷的,你挖社會主義牆角!”
他言辭鑿鑿,立馬就給於遠梅按上了罪名,李有田在私下已經說了,怎麼著也得抓兩個擋槍子的人出來。
這個於遠梅,壞得流油,愛挑是非,自家嫂子回來鬧都是她挑撥的,他正愁有仇沒處報呢,這次撞在槍口上就怨不得他了。
殷白宇攔住守青員殷充渠“充渠,我二伯孃不會幹這樣的事情的。”
殷充渠警告“白宇,我們是一個光屁股長大的,我告訴你,她這麥子軟得跟什麼似的,一看就是從地裡偷的麥子。”
於遠梅有些心虛,她今晚上確實出去偷麥子了,聽著有人抓偷糧食的,她跑回來了,又捨不得扔掉糧食,正藏著呢,被殷充渠把門撞開逮個正著。
“白宇,你二伯孃是出了名的老實啊,怎麼會幹這種事,你幫幫忙好吧?”
於遠梅低聲下氣的求殷白宇,往日里她是最恨這個侄子的,現在卻要來求他,於遠梅為了不受懲罰也只能拉下這張老臉。
但是殷充渠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豈會善罷甘休,即使殷白宇求情也沒辦法,把於遠梅綁了連同贓物一起送到大隊上。
此次行動還真是抓著不少人呢,都或多或少偷了糧食,要是全部報上去周本利怕自己大隊今年不僅先進沒了,說不定往後還要成為其他隊的笑柄。
只暫時把這些人扣押在大隊十天,經過一致商討,最終決定每人扣掉一個月的工分,如有再犯,扣雙倍。
同時殷白宇也因為守青不力,被擼掉了這個頭銜。
本來因為這個差事,他能多拿三個工分的,這下也沒了,家裡每年的口糧又得少,還不僅是這些,更是得罪了二伯一家,說他見死不救。
最讓殷白宇鬱悶的是,現在外面都說他辦事不牢,村裡人指指點點的,他每次遇見熟人都不敢像往日一般抬頭挺胸自信昂揚的打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