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黑，梁靜雅就開始準備晚飯。
最近這幾天，她總覺得有些恍惚。
家裡突然多了白糖、新棉被，陳守仁也不再去賭場，每天早出晚歸地上山採藥。
正和麵的時候，院子裡傳來腳步聲。
“靜雅，在家呢？”
梁靜雅抬頭一看，是二嫂王小梅站在門口。
她心裡頓時警惕起來。
“在呢，二嫂有事？”
“哎呀，這不是聽說你們家最近發了財嘛。”
王小梅笑眯眯地走進來，”想跟你家借點東西，我這正好要給我們小寶補補。”
果然又來借東西了。
梁靜雅在心裡嘆了口氣。
自從她嫁進陳家，二嫂就沒少打她家的主意。
米也好，油也罷，借了就沒還過。現在又打起了肉的主意。
“借兩斤肉，晚上讓你男人送過來就成。”王小梅理所當然地說。
兩斤肉！梁靜雅心裡一驚。
這可不是小數目，夠她家吃好幾天的了。
“二嫂！這個。兩斤肉太多了，我家沒有。”她猶豫著說，”得等守仁回來再說。”
“怎麼？才兩斤肉，你還做不了主？”
王小梅臉色一沉，”要我說啊，你也就是生了個閨女，要是像我們家小寶這樣的兒子。”
“二嫂，”梁靜雅打斷她的話，”家裡的事得等守仁回來做主。”
“呵，你倒是懂規矩了。”王小梅冷笑一聲，”也是，你男人那德行，要是不看著點，指不定又把錢輸光了。”
梁靜雅握緊了手裡的麵糰，強忍著沒說話。
“行吧，等你男人從牌桌上下來，自然會把肉送來。”王小梅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梁靜雅看著王小梅離開的背影，心裡發酸。
這兩年來，二嫂沒少拿小紅說事。
在她眼裡，自家的兒子就是寶，而小紅這個女娃娃簡直一文不值。
正想著，陳守仁揹著竹筐回來了。
“回來了。”梁靜雅見到陳守仁回來，語氣平淡地說道。
“嗯。”陳守仁把竹筐放下，從裡面掏出兩個紙包，”今天賣了些藥材，順便買了點白糖和肉。”
梁靜雅的手頓了一下。
這幾天陳守仁頻繁帶東西回來，她心裡始終不踏實。
“你。你又去供銷社了？”她試探著問道。
“嗯，今天藥材賣了個好價錢。”陳守仁說著，想把東西遞給她，”晚上要不炒個肉菜？這兩天上山採藥挺累的。”
梁靜雅沒有接，只是低著頭繼續和麵：”你自己放著吧。”
她不敢把這些突如其來的改變當真。
這些年來陳守仁讓她失望太多次了，每次他表現好的時候，往往意味著接下來會有更大的禍事。
陳守仁看著妻子防備的樣子，心裡一陣苦澀，但他理解她的不信任。
只是把東西輕輕放在了桌上。
“那個。”她猶豫了一下，”二嫂剛才來過。”
“哦？她又來借東西？”陳守仁的語氣立刻冷了下來。
梁靜雅一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猜到了。
“她。她想借兩斤肉。”
“借？”陳守仁冷笑一聲，”上次借的油還沒還呢，這會子又來借肉？”
梁靜雅更驚訝了。
她不記得自己跟陳守仁說過借油的事。
“以後家裡的事你做主，”陳守仁正色道，”不用給她面子。該借的借，不該借的就別借。”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陳守仁打斷她的話，”你是這個家的當家人，不用看誰的臉色。”
梁靜雅呆呆地看著丈夫，心裡有點感動。
這還是那個成天賭博、酗酒的陳守仁嗎？
“行了，別想那些了。”
陳守仁挽起袖子：”晚上我炒個肉菜，再蒸幾個白麵饅頭，給咱們幾個好好補補。”
看著丈夫忙前忙後的樣子，梁靜雅突然紅了眼眶。
“娘，爹又買好吃的啦？”小紅不知什麼時候跑了進來。
“嗯，爹給你買了肉，今晚吃白麵饅頭配肉好不好？”陳守仁摸了摸女兒的頭。
“真的啊！”小紅高興地跳起來，”那我去告訴二哥他們。”
“不許去！”梁靜雅和陳守仁同時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
“乖，在家吃。”
陳守仁蹲下來對女兒說，”你二嬸家有兒子，不缺好東西吃。咱們自己的日子自己過。”
小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這頓晚飯，一家三口吃得格外香。
梁靜雅偷偷看著丈夫的側臉。
這個男人，真的變了。
不僅戒了賭，還知道心疼她們娘倆。
正想著，外面傳來王小梅的聲音：”守仁回來了吧？肉借兩斤，改天。”
“二嫂，”陳守仁頭也不抬地說，”家裡的肉不多，夠吃兩天就不錯了。你要是急用，供銷社還開著門。”
“哎喲，這話說的。”
王小梅陰陽怪氣地說，”一家人要什麼供銷社，借兩斤肉怎麼了？你們家現在不是發財了嗎？”
“二嫂，誰家日子也不寬裕。”陳守仁依然不抬頭，繼續扒拉著碗裡的飯。
“你這話什麼意思？”王小梅提高了嗓門，”我好歹是你嫂子，借點肉都不行？你們倆這是有了錢就不認人了？”
梁靜雅坐在一旁，手裡的筷子捏得緊緊的。
“再說了，”王小梅倚在門框上不走，”我們家小寶可是你侄子，親侄子！你們家就生了個閨女，還這麼小氣？”
陳守仁的筷子在碗沿上狠狠一磕。
“二嫂，”他抬起頭，眼神冷了下來，”我女兒怎麼了？你要是嫌我們家小氣，以後也別來借東西。再說難聽的，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你！”王小梅被他突如其來的強硬態度嚇了一跳，但還是梗著脖子說，”你這是翅膀硬了？敢這樣對長輩說話！”
陳守仁冷笑一聲，”二嫂也想想這些年你借了多少東西沒還。”
王小梅被噎住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站在門口瞪了好一會兒，終於悻悻地轉身走了，但還不忘回頭撂下一句：”哼，有錢了不起啊，走著瞧！”
腳步聲漸漸遠去，還能聽見她罵罵咧咧的聲音。
梁靜雅看著丈夫淡定的樣子，心裡忽然踏實了許多。
以前的陳守仁在王小梅面前總是退讓。像今天這樣有理有據地頂回去，還是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