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調味品和現代自然沒法比，這一頓飯兄妹三個吃得是盆光碗光，差點連碗底都舔乾淨了。
晚上要睡覺的時候李妍年突然想起來，顧家三少爺今天只說了叫他們繼續送紙，卻沒有說要哪種尺寸的宣紙。想來想去，最好還是明天去杜家莊上的時候問一下清楚，畢竟這寶貝系統的交易限制太多，萬一弄錯了那樂子可大了。
李妍年就把自己這個顧慮和黑豆模糊著一提，黑豆沉思了一會兒給她出了個挺靠譜的主意。
“咱們明天還是套著牛車去，到了莊子上咱們先把牛車存在大舅舅那兒，再去書肆上問清楚他們要什麼樣的紙，後頭你再看著辦，是當天就把貨給送了，還是回頭再送。”
李妍年不住點頭：“我看這樣子挺好，那明天就聽哥你的，咱們見機行事。”
就此說定，一家子踏實睡下，一夜無話。
到第二天一大早，兄妹三個收拾妥當，就朝著杜家莊而去。大舅舅幹活的杜家布料行倒是好找，和顧家的書肆只隔著一條街。三兄妹到的時候正是中午飯點，大舅舅張大寶原本正捧著飯碗蹲後頭吃飯的，聽店裡夥計說外甥和外甥女來了，又驚又喜，連碗都忘記了放下就跑了出來。
張大寶眼裡的高興都要滿出來了，不過還是有些詫異地問他們：“你們怎麼上莊子來了？吃過飯了沒有？”
一邊說著，一邊習慣性地要往腰間掏錢出來。
李妍年看看他手裡舉著的碗，裡頭是還剩了個底的雜糧飯，看著顏色有些可疑，還有一小塊咬過的醃蘿蔔，顯然這布料行上給夥計們包的午飯質量並不是很高。
李妍年連忙止住大舅舅掏錢的動作，笑道：“我們來莊上逛逛，順便來看一下您，還有就是給毛豆買兩身新衣服。我們是吃了才來的，大舅舅您別忙了。”
說完李妍年還有些不放心地瞄了一眼毛豆，生怕他出聲捅破了自己的謊言。外家雖然是比李家條件要好些，可也不是富戶，哪有天天伸手要人家東西的道理。
幸好，毛豆還是很機靈的，知道什麼時候該說實話，什麼時候閉嘴。
張大寶以為兄妹三個是修房子的銀子有多，小孩子心性想要穿新衣，原本想張口勸他們過日子要細水長流，銀子要省著點花，但一想到這三個孩子孤苦伶仃地過了大半年苦哈哈的日子，便忍住了要出口的話，點點頭：“那行，你們要買衣服來找舅舅就對了，一會兒我給你們挑些好的，讓掌櫃的算便宜些。”
黑豆點頭笑道：“這事不著急，舅舅，你晌午飯都還沒吃呢，我先領著紅豆毛豆去街上逛逛，一會兒再轉回來買東西。還有就是這個牛車，我們借的李大叔的，牽著走不方便，舅舅你看我們把它先栓哪裡好？”
張大寶這才注意到他們身後的牛車，豪爽笑道：“我給你們牽鋪子後頭拴著就是了，多大點事兒！黑豆，你帶著弟弟和妹妹玩，可要小心看著點，別讓人給拐跑了，最近街上拐孩子的可多。”
他其實還是有點不放心，實在是妹妹家的幾個孩子都長得太好了，黑豆年紀大了不用人操心，可紅豆和毛豆一個10歲一個才7歲，都還是小孩子，一會兒玩起來，也不知道黑豆看不看得住。
李妍年看出他的擔憂，笑嘻嘻地保證道：“舅舅你就放心吧，還有我牽著弟弟呢，準丟不了。”
黑豆也連忙保證：“我會看好他們的，舅舅你吃飯去吧，我們轉轉就回來。”
張大寶只好同意，牽著牛車回了鋪子。
他剛走，毛豆的小肚子就發出了一陣響亮的轟鳴聲。李妍年笑著點了點他的鼻子：“還好剛剛舅舅在的時候你的小肚子懂事，不然該鬧笑話了。豆豆你再忍忍，咱們陪大哥去書肆上看一下，說完事，姐就帶你去吃好吃的。”
毛豆乖巧地點點頭，小手拍拍肚子：“肚肚你再忍一忍啊，等下就有東西吃了。”
黑豆差點笑出聲來，原本他是想自己一個人去，讓李妍年先帶著弟弟去吃飯的，但看李妍年不放心自己的樣子，只好妥協：“那走吧，趕緊去問問，他們到底要什麼樣的紙。”
李妍年點點頭。
書肆離得不遠，三人才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見了顧家書肆的大門。
大中午的，鋪子裡也沒生意，因此兄妹三個一進門就引起了夥計和掌櫃的注意。這邊夥計正客氣詢問他們有什麼需要的，貨櫃後頭的掌櫃已經熱情地迎了上來。
“是李家的幾位吧？上回讓這位小哥在鋪子裡受了氣，我們東家十分過意不去。不過您放心，之前的掌櫃已經不在顧家幹活了，以後您要是有貨送過來，直接找我就是了，鄙姓徐，單名一個茂字。”
黑豆客氣地朝人拱拱手：“徐掌櫃客氣了。昨天您家三公子特地上門來說清楚事由，已經讓我們十分不好意思，您再這樣客氣，我們下次可不敢來了。”
徐掌櫃笑道：“這都是應該的，您不計較這些，那是您有肚量，鋪子上做錯了事，那就是我們東家做錯了事，該賠禮道歉的，就賠禮道歉，顧家行事向來如此，您不必覺著惶恐，安心受著就行。這事啊，實在是我們那邢掌櫃做得太難看了。”
看著眼前這個都該是過了四十的徐掌櫃，對黑豆這個小青年一口一個您的，李妍年怎麼看怎麼覺著彆扭。聽他們客套了半天還沒進入正題，倒有些不耐煩了。
好在徐掌櫃的沒再客套下去，直接點了正題：“不過，不知道李兄弟今天上門來，是有什麼事呢？”
他其實心裡想問的是怎麼不見有貨送來？昨天三少爺經過書肆的時候，可是特意交代過了，說李家的可能今天就會上門來送紙。他可是眼巴巴地朝門外看了一個上午，還當他們不來了呢，結果人砰地一下就出現了。可怎麼看，這李家的也不像是揣了幾十刀紙的樣子啊？
徐掌櫃下意識地又往鋪子外看了一眼，上次這李家的就是用牛車駝來的貨。
黑豆笑道：“昨天三少爺走得匆忙，忘記說您鋪子上要什麼樣大小的紙張了。我也不好隨隨便便問人家要貨，畢竟是大宗的東西，弄錯了我也不好出手。”
黑豆說得倒像是自己手上有造紙坊的貨源似的，徐掌櫃也不疑有他，微笑著回話：“三少爺是貴人事忙，也難怪帶話的時候帶忘記了。李兄弟，這回的紙我們東家是印書用的，您頭一回送的小張的紙大小便正好，要是做小的不方便，大的也無妨，回頭讓人裁開便好。”
李妍年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要的四尺四開的紙，這個倒好辦，才十來塊錢一百張，自己賬戶裡將近一千塊錢可以買很多了。要是顧家要的多，還能把花唄裡的也用上，下兩筆單子就行。
她連忙趕在黑豆之前開口：“小張的紙我們這次倒是有運了些來，就是不確定您要哪種，所以我哥都先存在朋友家了。”
徐掌櫃的聽說有貨面上頓時一喜：“不知道李兄弟你們運了多少來？”
黑豆沒貿然說數目，而是反問徐掌櫃的：“您鋪子上要多少？我看看要是夠，就先給你們送過來，不夠的話，回頭再添。”
徐掌櫃地摸摸鬍子，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著，最後琢磨了個數字：“這個月書坊裡才招的人手，刻板也還在做，一時還不到大量用紙的時候……抄書師傅倒是到位了，原來的話本也要抄，那這樣吧，要是你們能供得上貨，我想先進個六千張……”
黑豆頓時啞巴了，下意識地看向李妍年，這可是六千張紙，兩百刀！自家供得上來嗎？
沒想到李妍年十分確定地朝他點了點頭。
黑豆雖然心裡直打鼓，但在妹妹的注視下，還是點了點頭：“有是有，就是今天運來的不多，六千張畢竟不是個小數目……”
徐掌櫃的明顯鬆了口氣，他還真怕李家的跟他說出不了這麼多貨。
“那不礙事，有多少便先送多少來。接下來咱們還得議一議這個價格的問題，李兄弟你也知道的，這紙最近貨多了，價錢也就賣不上那麼好了。按我們東家的意思，這三刀算一兩銀子的價格，您看覺著……”
徐掌櫃的越說越臉紅，他也是經年的掌櫃了，對著幾個孩子幾乎是不要臉皮的壓價，要不是出自東家的吩咐，他可真說不出口。
三刀一兩銀子，這可比原來的價格跌了一半都不止。原來顧家打的是這個算盤，其實說起來，上一回他們給的價格就不是很公道，全尺寸的宣紙一千張，四尺四開的九百張，也就給了六十兩的價錢。這顧家大少爺是吃準了他們心虛的弱點，人家是坐地起價，他是坐地壓價呢。
三刀，也就是九十張給一兩銀子，不計成色的話相當於157塊錢。而她的進價一百張也才十三到十六塊錢，不止是還有得賺，賺翻了好嘛！
李妍年連忙衝黑豆點點頭，黑豆會意，雖然不太樂意，但還是同意了：“那就這個價錢吧，回頭我們先送一車過來，銀子當場結現，剩下的我催一催那邊作坊，儘快給您送過來。”
徐掌櫃的怕到手的生意跑了，畢竟這杜家莊是姓杜的，可不止他們顧家一家書肆等著要紙。萬一這幾個半大孩子知道了其他鋪子上價錢收得比他們高，東家交代一定要拿下的生意可不就泡湯了嗎！
“我看還是這樣吧，李兄弟你們每次還要特地趕車送紙過來，著實辛苦。你定個大概時間，我讓鋪子上的夥計上門來收，有多少就收多少，銀子也還是現結，你看怎麼樣？”
黑豆正遲疑著，便聽到李妍年脆生生地應道：“這樣最好啦，掌櫃的您讓人上門來收，我大哥就可以待在家裡幹活，省了我們不少事呢。”
徐掌櫃心落下一半，笑嘻嘻道：“那我讓夥計什麼時候上門才好？”
黑豆心想這日子也不好定的太早了，就隨口說道：“七八天以後吧，時候到了您派人來看看，最晚十來天的時候也該有了。”
徐掌櫃的心裡暗自咋舌，乖乖，這附近有什麼做紙的作坊這麼厲害，出貨出得這麼快！而且讓人納悶的是，這樣的造紙作坊他們東家竟然之前都沒找著！要是早找著了，早吃下徽商這筆大單子了，哪裡用得著生杜家那混小子的閒氣。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七天後我讓人上門來，沒有再另說。”
黑豆點點頭，藉口還有事情要辦，帶著李妍年他們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