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簡和紫央面色一僵。
兩人排了一天的隊，曬了一天，就盼著能喝口乾淨水啊。
江風低頭摳了摳小手，片刻後，見村長走了過來，他抬起頭，小臉兒上揚著軟乎乎，甜滋滋的笑。
“阿嬸，阿叔，我已經兩天沒喝水了。”他小表情變得可憐起來，不過很快就又洋溢著甜甜的笑，“但是聽說福星姐姐找到了泉眼，我開心壞了！”
他張開胳膊，誇張地讚歎:“你們一家是觀世音菩薩下凡呀，總是做善事，我跟爹爹孃親說，你們有了水，我們就好了，不會渴死啦！”
白柳和林山對視了一眼。
這小傢伙這模樣實在迷惑人，可……
不過紫央的孩子把自己當做菩薩……
白柳想，她自然是比紫央更和善更有能力，這紫央真是比不過她了，就連她的兒子也對自己這麼殷勤。
她如今過得這般好，一點水而已，就當施捨了。
又看村長來了，她溫柔道:“咳……原本我們一家也還沒接水呢，不過，你可以喝水解渴。”
紫央和江行簡在心中嘆了口氣。
“哇！！阿嬸是神仙下凡！阿嬸最好了！”江風又蹦又跳，開心壞了。
白柳摸摸他的頭，“天可憐見的，多好的孩子，瞧瞧這小嘴兒乾的。”
“嘿嘿嘿……嬸嬸，有了你給的神仙水水，我就不渴啦！”
白柳笑得更得意了，還瞅了紫央一眼，眼底帶著不屑。
看吧，自己生的兒子卻要來抱她的大腿。
紫央，江行簡:“……”
村長看見這幕，不由地點點頭，不愧是福星的爹孃啊。
“爹爹！孃親！快呀！我們接水呀！不能辜負阿嬸的菩薩心，我們要多接一點的，阿嬸還說，我嘴巴乾乾的，我想喝水。”
江風喝了兩碗水，喝得渾身舒坦。
他好久沒有喝得這麼爽快了。
然而，江行簡和紫央想接水喝，卻被攔住了。
另一邊，江鯉跟著兩個哥哥等了一天，爹孃和二哥都沒回來，她有些擔憂。
也不知道那家人願不願意給水。
天徹底黑透，江川牽著弟弟妹妹坐到門檻上等爹孃。
“哥哥，爹孃和二哥咋還不回來？我渴……想喝水。”江雨靠著哥哥，聲音聽起來也沒什麼力氣。
江鯉:“三哥，你……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江川:“小雨，沒事吧？”
江雨舔舔嘴巴，“我……就是想喝水。”
江川咬了咬牙，“哥哥去看看那桶泥水有沒有清了。”
他往屋裡走，兩個小傢伙邁著小短腿，一搖一晃地跟在他身後。
只是，昨日江川走了一早上才挑回來的那桶泥水幾乎都是泥湯。
今天沉澱了一點，都給江鯉喝了。
現在不僅沒沉出水，還因為天太熱，泥水都快乾成泥塊了。
江川愣住。
江雨不敢置信地伸手摸摸，有些繃不住，眼睛瞬間紅了。
“哥哥……沒有了……沒有水水了……”
江川垂著眼眸，好半晌沒說話。
江鯉仰著小腦袋看看哥哥，看看哭得傷心欲絕的三哥，又看看乾巴巴的泥塊，莫名地，也開始掉眼淚。
“三哥~要不吃眼淚吧……眼淚也是水水。”
她剛說完，就見江雨伸出小舌頭舔嘴邊滑下來的淚珠，“鯉鯉，我……我的眼淚鹹鹹的……”
江鯉也舔了舔自自己的眼淚，“嗯……鹹鹹的……”
原本心中憋得苦悶，江川卻一下子被他們倆逗笑了。
他摸摸弟弟妹妹的小腦袋，溫聲道:“別怕，若是爹孃沒提回來水，那哥哥明日繼續提泥水，明日肯定能喝上。”
昨日江邊就已經沒水，只剩個泥潭了，不知道明日去會不會乾涸。
若是乾涸……可怎麼辦？難道渴死餓死嗎？
兄妹三個再次回到門口時，江行簡他們終於回來了。
“爹爹孃親！”
“水水！有水水嗎？”
江雨地朝他們撲過去。
江鯉和江川也湊了上去。
到了他們跟前，才發現，桶裡空蕩蕩的，一滴水也無。
“沒……沒水水……”江雨茫然地吶吶。
紫央摸摸小兒子的臉，摸摸江鯉的小腦袋，又拍拍江川的肩膀，“對不起，爹孃……沒接到水。”
江行簡沉默著，挺拔的脊背微微彎了下來，“明日……爹去縣裡看看，肯定……讓你們喝上水。”
他們家沒水喝，但因為他是秀才，每月會有點米糧，能勉強填腹。
只是無水，怎麼吃飯？
江川眼底淺淺的光暗淡下去，身體晃了晃。
“砰”的一聲，便倒了下去。
“哥哥！！”
“小川！”
江行簡急忙把大兒子抱進屋去。
江川躺在床上，嘴唇比爹孃和幾個弟弟妹妹還要乾裂得厲害。
自從旱災，沒去學堂後，他日日去挑水，臉也黑了，人也瘦了許多。
紫央忍不住趴在旁邊哭泣，“小川……”
江行簡拳頭緊握，這幾日，幾個小的都能喝到一口水，可小川日日去挑水，回來從不喝。
他們以為他是喝了回來的，可每次挑回來的都是泥水，泥水如何喝？
他這才意識到大兒子可能好幾天沒進水了，想到這裡，他眼眶通紅，“小川……”
江雨滴滴答答掉著眼淚，“哥哥”“哥哥”地喊，想讓哥哥趕緊醒過來。
江鯉無措地站著，看他們哭，她也忍不住想哭。
江風揉了揉酸澀的鼻子，忽然，動作一頓，他連忙擠到弟弟妹妹中間，“有水！我給哥哥喝水！”
一家子哭聲陡然一滯。
只見江風在自己褲兜兜裡掏了掏，很快掏出一個大人手掌大小的小葫蘆來。
他打開小葫蘆，遞到江川嘴巴邊。
只見晶瑩透亮的水流緩緩潤澤著江川那幹樹皮一般的嘴。
“咕嚕……”
“哥哥喝水啦！！”聽到吞嚥聲，江鯉激動地飆奶音。
江風和江雨笑了。
江行簡和紫央鬆了口氣。
很快，小葫蘆裡的水被江川全喝光了。
江風摳摳臉，看看弟弟妹妹，又看看爹孃，“水沒有了。”
這水是他趁天黑，壞女人和醜男人跟爹爹孃親說話時，沒注意，偷偷接的。
他誇了壞女人那麼久，誰知道壞女人竟然不給他們水！
還好他聰明，不然哥哥都沒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