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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宣德八年三月初九,定國公府春熙園裡的垂絲海棠開得正豔。徐向晚立在青石階前,看著侍女青黛將最後一隻點翠金步搖插入雲鬢,忽聽得廊外傳來母親貼身嬤嬤的催促聲:“三姑娘可要快些,前院都開始行飛花令了。”

她今日著了身藕荷色纏枝蓮紋妝花緞對襟衫,袖口繡著銀線滾邊的木樨花紋,十二幅月華裙隨著腳步盪開層層漣漪。行至月洞門時,幾片桃花瓣沾在肩頭,倒像是特意點綴的繡紋。

園中曲水畔已設下八仙桌,各府女眷的脂粉香混著白檀香在春風裡浮沉。徐向晚垂首向主位上的定國公夫人行禮時,聽得身後傳來木屐叩擊鵝卵石的脆響。

“這便是徐閣老家的掌珠?“某位夫人搖著緙絲團扇輕笑,“果真是畫裡走出來的模樣。”

話音未落,忽有鐵器相擊的錚鳴自假山後傳來。徐向晚循聲望去,正見著三個皂衣帶刀侍衛押著個披頭散髮的男子跪在石徑上。為首那人身著深青色雲紋圓領袍,腰間懸著的繡春刀尚未入鞘,刀鋒上猶自淌著幾點猩紅。

季少白轉身時,眉間那道淺疤被日光映得分明。他抬手將染血的帕子擲入溪水,玄色護腕上的鎏金螭紋閃過冷光。徐向晚下意識後退半步,繡鞋踩在鬆動的卵石上,髮間金釵噹啷墜地。

“大人恕罪!“青黛慌忙要跪,卻被徐向晚拽住衣袖。她俯身去拾金釵時,正對上季少白掃來的目光。那雙鳳目像是淬了冰的墨玉,掠過她發白的指尖,最終停在那支滾到皂靴邊的累絲簪子上。

“矯情。“低沉的嗓音裹挾著桃花的甜膩拂過耳畔。徐向晚直起身時,只看見那人袍角翻飛的背影,玄色大氅上銀線繡的獬豸獸張牙舞爪,彷彿要將滿園春色都撕碎。

宴席過半,徐向晚藉口更衣躲到西廂房後的竹林。竹葉上的露水沾溼了裙裾,她卻渾然不覺,只盯著掌心被金釵劃出的紅痕發怔。忽聽得竹枝簌響,季少白執劍的身影自林間轉出,劍鋒猶自滴著水珠。

“此處不是閨秀該來的地方。“他收劍入鞘時,腕間佛珠撞出清響。徐向晚嗅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沉水香,混著鐵鏽般的腥氣,教人想起祖父書房裡那方沾著硃砂的虎符。

季少白瞥見她腰間晃動的雙魚佩,眼神忽然變得古怪:“徐閣老竟許你佩這個?”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徐向晚尚未回神,已被拽著躲進太湖石後的陰影裡。季少白的手掌覆在她唇上,虎口處的薄繭蹭得肌膚髮疼。透過石孔望去,兩名錦衣衛正拖著個麻袋往竹林深處去,麻袋縫隙裡露出半截染血的織金緞袖子。

“今日之事…“季少白松開手時,指尖殘留著口脂的暖香,“姑娘還是忘了為好。”

徐向晚盯著他離去時踏碎的竹葉,忽然發覺那玄色衣襬下竟沾著片海棠花瓣,豔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暮色漸濃時,徐向晚在府門外與季少白再度相遇。他正翻身上馬,腰間多了個鎏金銀魚袋。馬蹄踏過青石板濺起的水花沾溼了她的裙角,馬上那人卻連頭都不曾回。徐向晚攥緊袖中玉佩,突然想起祖父說過的話:“督察院的鷹犬,向來是聞著血腥味辦事的。”

回府轎輦經過朱雀大街時,她掀簾望去,正見著季少白在刑部門前下馬。晚風掀起他大氅的瞬間,隱約露出內襯領口繡著的硃色雲紋——那是三品以上官員才能用的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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