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成功升了級,成為舉人學子大軍中的一員,但是作為唯二的兩個插班生還是受到了同窗們不同程度的排外。
這種排外大概類似於我們累死累活,辛辛苦苦考了科舉,有了功名才走到這裡,你們兩位白身憑什麼?
一個靠裝神弄鬼,另一個靠走後門?
雖然他們都沒說,但表現出來的意思就是這樣。
顏盈名聲在外,又待人和善,雖然是白身,但確實有學識在身,各項課業都屬於佼佼者,倒是沒人來故意為難她。
可魏衍不同,文科詩詞寫論本就是他的弱項,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說的就是他,別看這人在外面中二的混混樣,但在這書院就算是鐵頭功也扛不住這群唐僧唸經的文士,魏衍的消停也只是不主動惹事而已。
但麻煩上門可怨不了他,厲害的舉人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夫子一對一專業輔導,但也有一群趕車尾進來的舉人接連在夫子那裡碰壁,心情本來就不好,再撞上馬場上意氣奮發的魏衍,那可不就看他不順眼,當場便聚在一處不顯一個髒字的對魏衍酸了幾句。
受了幾年文藝薰陶的魏衍半晌反應過來,他們在罵他?
這還了得,在這書院本就壓抑著性子,這回一起衝突,魏衍一對一群人直接打了起來,最後還打贏了,就是被夫子關了禁閉抄寫古書。
顏盈聽一樂呵,收拾好書帶準備回齋舍,卻見楊五郎提著飯盒與蘇梓一前一後過來,他們打算去看一看魏同窗,表達一下同舍友情,既然都這樣了,顏盈自然也跟著過去了。
藏書閣二樓,魏衍躺在地上,旁邊橫七豎八擺滿了一地書籍和毛筆。
三人一上去就見躺地上的魏衍突然哈哈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屈膝來了一個原地起跳:“我成功了,我拜師成功了”
魏衍狂喜之下挨個抱了楊五郎,蘇梓和顏盈:“齊先生真的收我為徒了”
蘇梓和顏盈的表情疑惑:“誰啊?”
楊五郎倒是有幾分猜測:“莫不是有著兵家趙奢之稱的齊耜先生?”
魏衍驕傲道:“那當然,齊先生精通兵、儒、法三家學問,曾經在平津之戰一計定江山,他可是我的偶像,我能來應天書院有一半就是為了他”
在魏衍的科普下,顏盈和蘇梓明白了這位年逾古稀的老者曾經有多麼輝煌的戰績,而魏衍便是他的關門弟子。
除了魏衍,接下來的三個月內,楊五郎拜阮院長為師,蘇梓也拜入一名先生門下,這個時代的先生可不只是教授學問,更是相當於半個爹的存在。
三個同窗自從拜師後,便前去各自的先生面前端茶遞水,日夜伺候,彌補不足,進益學問,本農院只剩下了顏盈一人,她沒有拜師的打算,而是來往於藏書閣,或是民間調訪,雖然形單隻影,但心中的烈火卻越來越旺。
三年後,她們這一屆學子開始了又一輪的科舉,楊五郎和蘇梓一同拜別離去參加會試。
楊五郎二榜進士入翰林,蘇梓差一些但也吊著車尾受封官職。
教室裡,魏衍在他入學時的戰字下寫下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兵字,而顏盈在她的官字下寫下了一個灑脫的民字。
兩人相視一笑,折柳送別。
本次科舉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狀元,榜眼,探花,而是一介白身卻被陛下欽賜了九品芝麻官的學子顏盈。
本以為這位入得聖人眼的學子會主動蹭一波熱度,出乎意料的是人家接了旨就走,半刻都不帶停的,濺起的水花還沒波瀾呢就消失了。
廣陵府蒼梧郡泗水縣便是顏盈此行的目的地。
廣陵府大約處於廣西一帶,古時稱百越之地,剛入境,便覺書上的桂林八樹,在賁隅東為何意,這不是一片玉桂樹,而是一座玉桂林。
站在山上向下遠眺,風景豁然開朗,下了山之後便是廣陵府,榕湖、杉湖、桂湖歷來遊人如織,舟楫縱橫。
顏盈和五言兩人牽著馬來到一家小攤前:“老闆,兩碗米粉”
攤主是位婆婆,看著和善,動作麻利,當地特色米粉確實很好吃,吃飯後便在城裡逛逛。
走過主街,越過一條小巷,天色將晚,卻見拐角處的一棵大樹旁躺著具屍體,是位女子,看著奄奄一息,眼中毫無半分求生意識。
顏盈走上前只看了一眼,卻見五言立馬隔絕了她:“公子,這是花柳!!!”
花柳?顏盈反應了一瞬意識過來,花柳病。
“五言,找醫館”顏盈彎腰將地上的女子抱了起來,太輕了,像是個小孩的重量。
到了醫舍,大夫開了藥,五言盯著熬藥。
隔間的病床上,麻木的女子眼珠子動了一下,看向桌邊坐著的溫潤公子,有怨恨有不解:“奴家花名彩雀,公子既知我身患何病,就該讓我一死了之,何苦耗費銀錢救奴家?”
顏盈聽她嗓音沙啞,給她倒了杯溫水:“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彩雀被扶起來餵了兩口水,眼中憤恨更甚,一隻手緊緊的握著藏在袖口的剪刀,在殺人和自殺之間來回跳轉,轉眼便聽到那公子自爆家門:“在下漳州顏盈,此行前往廣陵府蒼梧郡泗水縣任縣令一職,姑娘可是蒙受了冤屈?”
“在下雖是小小縣令,但也是百姓父母官,自不能眼睜睜看著姑娘枯死槐樹下,姑娘若是有冤相告,本官定當依法辦理”
彩雀愣神了三秒,隨後想到自身,苦澀的神情中帶著茫然和痛苦:“冤情,奴家有冤情嗎?”
顏盈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頭:“若信我,不妨一說”
彩雀垂下頭,胳膊上依稀可見傷痕:“奴家是農家女,上頭有三個兄弟,家境貧寒,三個哥哥到了娶嫂嫂的年紀,家裡拿不出彩禮,父母便將奴家抵給劉家換親,奴家當了劉家的童養媳,劉家女也成了奴家嫂嫂”
“那劉家兄弟簡直不是個人,喝酒賭錢,將祖屋都送出去了,後來欠下債,將奴家賣到春梨院,奴家冒死逃回了孃家,可爹孃兄弟都不認我,奴家實在無處可去,便在春梨院當了端茶遞水的小丫鬟,也算是能吃飽穿暖,只是媽媽和姑娘們一有不順便多加打罵”
“奴家學了唱曲,十四接客,剛得了些私房銀錢,沒想到爹孃來求,大侄子要讀書,我想讓家裡將我贖回去,沒曾想他們當著面答應的好好的,背地裡罵我賣笑的銀錢髒”
“後來,染了髒病,爹孃見都不見便走了,春梨院的媽媽不留,怕奴家死在院裡髒屋子,便將奴家趕了出來”
“縣太爺,您說,奴家有冤嗎?”
該告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