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她的人生經過,顏盈嘆了口氣:“你有冤,該告你父母,你兄弟,劉家惡棍,春梨院的老鴇,欺負你的所有人”
彩雀抬眼瞧他,這個人似乎不一樣,她接客時不乏有文客點她作陪,只是他們一口一個之乎者也,卻是滿嘴的酒色腥臭,跑到春梨院找姑娘,又罵姑娘下賤勾引他們,她知道,這世上的人就連乞丐都瞧不起賣笑的姑娘。
但顏公子看她的眼神不一樣,像人,像正常人。
這讓她難受。
“那我能告他們嗎?”
顏盈點頭:“當然能”
彩雀的目光亮了:“我便知道像他們那等狼心狗肺,狠心涼薄之人作惡自有好官懲罰他們,就像戲文裡那樣”
顏盈嘆了口氣,站起來對著彩雀彎腰行了一個禮:“彩雀姑娘,是下官無能,恐怕還懲罰不了他們”
彩雀並未生氣,而是疑惑:“為何?”
顏盈向她解釋道:“因為律法條文,因為三綱五常,因為”
彩雀還沒等顏盈說完,便像是懂了什麼一樣,開口道:“因為爹孃賣我不犯法,因為劉家兄弟賣我不犯法,因為春梨院的媽媽賣我不犯法,因為我不是人?”
顏盈搖頭:“不,你是人,你受到了不公的對待,這不是你的錯,而是律法出問題了,社會出問題了,所以我們要改正問題,改變律例,改變社會”
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問題可以改變,而不是直接認錯或者認命,彩雀好半天才訥訥:“能,嗎?”
顏盈重重點頭:“能”
“本官雖不能懲罰傷害你的人,亦不能將他們緝拿歸案,押入大牢,但你既報了官,本官便要受理,煩請彩雀姑娘隨我去泗水縣衙,我會將這些人送到苦主面前,你大可以盡情的叱責他們的可恥行為”
彩雀目光亮了:“大人的意思是我能罵他們?”
顏盈:“可以,德主刑輔,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彩雀最開始不知道怎麼罵,但後來在顏盈的鼓勵下越罵越敞快,將她心裡所有的痛苦與憋悶通過一場怒罵全都發洩了出來,一邊罵一邊哭,抹完眼淚又大笑,笑完繼續罵。
直到五言端著藥碗進來,就見到這女子形同瘋癲的樣子。
三人在醫館留了一夜,次日啟程,不過半日便來到了泗水縣,當地看起來經濟水平很落後,縣衙也破敗,許縣令也接到了升遷令,在顏盈到來的當日,與她交代了縣中事宜之後,便高高興興升官去了。
許縣令走後,帶走了縣丞和主簿,留下了的一應班底,縣尉,師爺和典史等人都是當地人,還有捕快六百人等。
在泗水縣後院安定下來後,顏盈便召集了縣中班底,命令捕頭將彩雀的親生父母,劉家兄弟,還有春梨院老鴇傳喚過來,案子判的很容易,彩雀父母並未涉及賣女無罪,劉家兄弟狡辯買妻葬父母也無罪,春梨院老鴇做生意更無罪。
但律法上無罪,道德上卻惡劣,許是有了醫館那晚的備案,這一次彩雀罵人尤其狠,幾乎將她聽過的所有惡毒的話悉數奉還給了這群人,將他們罵了一個狗血淋頭,以袖遮面,連頭都抬不起來。
這便是顏盈真正的處罰,在古代這個以流言壓死人的社會里讓他們社會性死亡。
案子結束後,彩雀很高興,很高興,那是顏盈第一次見她笑得那麼開心,她自以為得到了公道,可顏盈覺得,這樣撓癢癢的懲處比起真正的傷害來說,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