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鬧市之中,緩緩行駛著一輛馬車,那馬車四周的流蘇皆用金絲點綴,深藍色廂布幾乎如晚間濃郁夜色,仿若車內馬車的主人一般深沉。
偌大的鎏金車廂內,點了一爐沉香,嫋嫋輕煙中只坐了一人,如黑夜般深沉的尊貴男人。他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身上的衣服都是蜀地進貢的蜀錦織就,光是衣襟上金絲牡丹,就耗費了二十個頂好的繡娘三個月的功夫才繡成。
此刻,他似乎是極其倦怠了,輕合著眼,身子後靠著狐皮背墊,不似平時那般警惕了。
“叮叮噹噹——”
他似乎睡著了。
一串鎏金鈴鐺從他手掌之中滑落,滾落在馬車地板上,他立馬睜開眼,周身升騰起一股威嚴的氣勢來,冷淡細長的雙眼看向地面上的那串鈴鐺來。
與此同時,馬車的門簾被人迅速撩起,探進來的是一張濃眉大眼,典型的武將臉,是他手下的得力助手,趙烈。
“主子?”
眼神掃視車馬內一番的趙烈見車內並無異常,只見自家主子正看著那地上的鈴鐺,眼神中有些惱怒的恨意,又似有些出神。
趙烈識趣地放下車簾,繼續趕車。
馬車中這位,是他趙烈,乃至整個皇城司,甚至未來整個大周的主子,當朝太子,聞玉璣。
當朝誰人不知這位太子的手段,世人皆知他聞玉璣城府極深,心思陰沉,僅僅一年多的時間,便從流落在外的皇子一躍成為皇帝的左膀右臂。他成為太子這條路,迅猛又殘忍,血淋淋地一路蕩平了多少人,才爬上這位置。
關於那串鈴鐺,趙烈更是不敢問。
他只知道,主子只叫他們找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身上左肩頭有竹葉胎記的女人。
不過,今晚的皇城司的暗衛們估計又得捱罵了,關於那女人,他們是一些線索都沒有啊!
總不能見到一個漂亮女人,就問她【您好,方便看一下您的左邊肩膀嗎】吧!
直到鼻尖驀然闖入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聞玉璣才回過神來,拾起那串鈴鐺,小心翼翼地用白帕擦乾淨,放進袖中。他不想再回憶那段灰暗的往事,也不願意陷入那晚陰冷的夜雨之中。
那種冰冷刺骨的感覺,被人鄙夷蔑視的痛苦,他永遠忘記不了,永遠!
他要永遠高高在上,永遠站在高位,看曾經踐踏過他的人,被他堂而皇之地踩在腳下,他要看他們對他俯首稱臣,如狗一般卑賤匍匐求饒在他高貴的裙下。
他的雙眸騰起一股火焰般的恨意,很快又消斂下去,神色如常。
忽然,聞玉璣聽到了一個少女的聲音在車馬之外響起——
“這花多少錢一盆呀?”
少女獨有的軟糯嗓音,彷彿一瞬間撫平了聞玉璣的心中怒氣,連帶著那股梔子花香味,滌盪了他心中的煩躁。
華貴的車簾被掀開了一角,露出聞玉璣那雙細長冷淡的眸子,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花市之中。
此刻正值暮春,花市擺放的花濃濃烈烈,好似一團團晚霞,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在一團團花團錦簇之中,站了一對主僕,正同店家說話的少女顯得格外顯眼,她梳著高髻的烏髮上簪著幾朵白梔子花,雅緻極了。一襲上粉下白的錦袍衣,袖邊滾著雪白兔毛,白袍外頭罩著件淺綠色薄衫,聞玉璣甚至可以看見她鼻尖的絨毛,她笑得極淺,極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