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一盆開得極好的藍繡球遞給一旁穿寶藍色衣服的圓臉丫鬟,微側著臉,那雙春水般的杏眼,下方一顆小小淚痣,讓聞玉璣看出點熟悉的影子來。
聞玉璣心中驀然一緊,厲聲吩咐道:“停下!”
趙烈驟然扯住了馬韁繩,華貴的車馬便停在了鬧市之中,引得不少平民側目,自覺地避開了半丈。
聞玉璣的心怦怦直跳,好久,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像個有感情的活人過了。
是她嗎?
買花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將聞玉璣的視線擋了個全部,他現在只能看到攢攢的人頭,那道高挑清麗的身影已經不知道到何處去了。
聞玉璣放下車簾,對趙烈吩咐道:“查一下,方才買花的姑娘是誰。”
而這方鬧市,距離英國公府不過兩條街道。
此刻,在青石板鋪就的小巷子中,那對主僕正愜意地捧著花朝著英國公府走去,身後還亦步亦趨地跟著兩個趕車的僕人。
雲婉手中捧著一盆粉繡球,一旁的小丫鬟春夏手中則捧著一盆藍繡球。
那繡球盛開得可愛,正如她倆春日般的笑臉。
春夏不解道:“小姐啊,我們幹嘛不把花放馬車上去啊,這樣捧著走好累啊!”
雲婉道:“瞧你,不過是捧著花走幾步路而已,這樣就累了?方才在車馬上嫌棄馬車顛簸的,不知道是誰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淺笑。
“好吧好吧,反正離侯府也不遠,那就捧著吧,老夫人見到花一定很高興,畢竟她最喜歡藍繡球了!”
主僕二人談話間,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侯府的門口,在門口等待許久的高嬤嬤一見到那道熟悉又想念的身影,興高采烈地吩咐一旁的丫鬟去通知老太君大小姐回來了,一邊快步朝雲婉一眾人跑去——
“大小姐!”
遠遠便見到了高嬤嬤,雲婉也喜道:“乳孃!”
“這花怎親自捧著,你們兩小廝是怎麼回事!”高嬤嬤怒斥雲婉身後小廝道。
雲婉趕忙說道:“乳孃,是我執意要捧著的,因為這是要送給祖母的,怕他們捧著磕了壞了,我不放心。”
見雲婉給下人們講情,高嬤嬤自然知道雲婉一向對下人極好,輕哼一聲,忙接過她手中的花,道:“那交給我捧著,你該放心了吧?”
“那就辛苦乳孃啦。”雲婉親暱地倚在高嬤嬤的肩上,磨蹭著下巴,溼漉漉的一雙杏眼仿若聰慧的小鹿,讓人生不起一點氣來。
高嬤嬤無奈又寵溺地笑了,這小丫頭還是如同小時候一般,愛撒嬌。
只要看著雲婉那雙眼睛,她一點氣也生不起來。
見雲婉一眾人進了侯府的大門,暗處的幾個皇城司的暗衛也迅速離開。
黃昏,皇城司。
明明是已經到了替班的點,地牢門口值崗的守衛仍然是精神抖擻,不敢鬆懈半分。
畢竟,太子殿下在裡面,誰敢懈怠。
雖然已經是春天,皇城司的地牢裡仍然陰寒得可怕。只要一踏進去,一股子潮溼黏膩的黴味直衝天靈蓋,冰冷侵入骨髓。
聞玉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身上披著黑色的滾邊披風,眼神冷冷地看向面前鐵架上綁著的人。
天窗的餘暉照進來,正好照在一方鏽跡斑斑的鐵架子上。
鐵架上綁著的男人不知是死是活,披頭散髮,低垂著頭,口鼻中的鮮血滴滴答答地濺落在地上的積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