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肯承恩露,憑那副欺霜賽雪的皮相,早該是帝王心頭好了,何至於在末等殿閣苦熬燈油。
在這宮闈裡的女子,或為簪纓世家搏前程,或為自保斂鋒芒,
他懂——
然而現實是,你不爭也可以,當那些爭的人踩你一腳的時候,你最好別吱聲。
芸汐隨他去麒麟殿的路上時,也是心事重重。
如今蓉妃妊娠不宜侍君,那其他宮嬪定在暗戳戳的較勁,她可不想在此時去觸她們的黴頭,而成為眾矢之的。
她們做妃子的都未能得到陛下青睞,反而她一個宮女卻受到偏愛,這讓她們如何受得了?她們又豈會放過自己?
果不其然。
當她剛走到麒麟殿前,正撞見給陛下送羹湯的沈婕妤和姜貴嬪。
兩道凌厲眼風掃來,芸汐脊背瞬間繃緊,
未等周福海稟明情況,芸汐便直接跪了下來。
“奴奴…奴婢,參參見兩…兩兩位娘娘。”
先將自己的缺陷暴露出來,讓對方打消顧慮再說。
省的她們找藉口刁難自己
兩位宮嬪交換了下眼神後,朱唇同時綻開冷笑,精心描畫的唇線裡,凝著三冬霜色。
“本宮當是個伶俐人兒呢,”沈婕妤護甲撫了撫鬢髮,”原來是個話都說不全的拙舌丫頭。”
姜貴嬪絹帕掩唇轉向周福海:”勞煩公公通傳,就說臣妾特為陛下煨了雪蛤珍珠羹。”
“兩位娘娘稍候,奴才即刻去通傳。”
周福海躬身引著芸汐進入殿內,
楚燼正批閱著奏摺,看到芸汐進來後,眉心的川字,不覺淺了三分,方才的疲憊也一掃而空。
“陛下。”周福海不合時宜開口:
“沈婕妤和姜貴嬪兩位娘娘,給您送羹湯來了。”
“煨湯煨湯,日日都是這套把戲。”楚燼擲下硃筆,語氣很是不耐煩,她指著芸汐道:“你過來,替朕研墨。”
芸汐絞著茜色羅帕,踏著無聲的宮鞋走近御前,指尖在端硯上洇開一圈墨痕。
“讓她們回去吧,以後少來送那些東西。”
周福海一愣,隨即應是:“奴才這就去知會兩位娘娘一聲。”
楚燼性格就是如此,他不會對誰虛以委蛇,喜歡的會表露出來,不喜歡的也會直說,不會因為在乎她們的心情,而讓自己不舒服。
周福海剛退至飛龍檻處,忙將拂塵橫在臂彎深躬及地:”奴才恭迎皇后娘娘聖安。”
“周公公免禮。”
皇后身著華麗鳳袍,面容隨和,儀態萬千,被宮人簇擁著款款踏入殿內。
殿裡眾宮人下跪行禮:
“參見皇后娘娘千歲——”
皇后眉目含笑,隨即對楚燼行禮,“臣妾問聖躬安。”
“皇后怎麼來了?”楚燼說的有點沒好氣,但眸光卻是柔和的。
“臣妾聽聞沈妹妹的雪蛤羹,是用文火煨了七個時辰方成,姜妹妹更是取了晨露烹煮白玉湯,這般用心良苦,陛下何不嘗一嘗呢?”
皇后不愧為六宮之主,經年累月的威儀,竟與帝王氣度不相上下。
芸汐側眸瞥向她時,正對上她審視自己的目光,嚇得她趕緊迴避了視線。
若是被她盯上,那準沒好事。
宮中如今有兩大勢力在暗自較勁。
皇后穩居中宮,蓉妃盛寵不衰。
皇后膝下有一小公主,而蓉妃如今也懷了皇嗣,
兩人比較下來,還是蓉妃更有優勢。
外頭那兩個,多半是她的人,否則她不會在御前幫著說話。
蓉妃臨盆在即,她必須在這段時間內,培養出一名能取代蓉妃位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