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遲煜住院兩天，期間一直高燒不退。
其實是難受的，頭很暈，很疼，但姜知漾一點都看不出來他的虛弱和難受。
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除了比平常要更冷淡一些。
醫生說周遲煜的體質很好，年輕氣盛的，這個病對他沒多大傷害，很快就可以恢復了，現在就在等退燒。
少年不知睡了多久，他睜開眼時，映入他眼睛的，只有趴在他床邊安靜睡覺的女孩。
她就這麼睡著了，連口罩都沒捏好。
之前兩個人還是同桌的時候，他就從沒見過姜知漾犯困睡過覺。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
他覺得還挺神奇。
感覺也挺不一樣。
就，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為了照顧他，趴在床邊陰影不離。
他的父母是政界和商界的聯姻，各取所需罷了。
他見過長輩的爭吵和背叛，見過母親的隱忍，見過父親帶著別的女人回那棟莊園別墅，見過母親從別的男生車上下來。
都說他一個京圈少爺生下就是權貴，可要是知道自己的爸媽都有自己的情人，那麼他生下來就將是毫無意義。
現在離婚了，忍到這個年紀才放下利益離婚，從始至終，都好像跟他沒有一點關係。
周遲煜長長的睫毛動了動，他看著女孩乖乖地趴在那，看她可愛的樣子，伸出一隻手，替女孩遮擋窗外刺眼的晨光。
而少年的秋天，竟然有樹長了新芽。
女孩在睡夢中咳了一聲，周遲煜眉間一緊，輕輕給她捏好鼻樑上的口罩金屬。
這個動作讓姜知漾醒了。
剛睡醒，她像小貓一樣很懵，眼睛還沒能全部睜開。
她抬手遮擋眼睛緩了緩白天的強烈光線。
放下的時候看見周遲煜醒了。
她下意識抬手想要去摸少年的額頭。
卻被人輕而易舉握住了手腕，“幹什麼？”
姜知漾愣了一下，她抿著唇，看著周遲煜的眼睛說，“我是想看看你有沒有退燒的。”
周遲煜鬆開她，淡淡說，“不燒了。”
“那就好。”
“那你頭還疼不疼？還會暈嗎？餓不餓？你要是吃不慣醫院的東西我去外面給你買早餐。”
“你想吃什麼嗎？”
她醒了的那一刻就沒有在關心自己，沒有在想自己昨晚睡得好不好，自己的手是不是麻了，自己現在是不是也餓了。
而每一句，每一個動作都是在關心他。
周遲煜沉默了兩秒，他說，“沒事了。”
突然，床頭的手機屏幕亮了，是有人打來電話，聯繫人顯示是周遲煜的媽媽。
手機一直是靜音的，少年看見屏幕上的聯繫人名稱，面色冷淡地拿過手機，劃開接通，然後隨手扔在床上。
“喂，媽。”
“遲煜，你昨天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麼事嗎？媽昨天工作太忙了，沒看手機。”
姜知漾沒出聲，坐在床邊聽著他們的對話。
周遲煜懶懶地靠上床頭，偏了偏頭，看向窗外已經變黃的梧桐樹。
“沒什麼。”
“打錯了。”
女孩聽著少年輕飄飄說出這幾個字。
他習慣了，這是實話。
對面也沉默了一下，只是一下，她真的相信了這是一通打錯的電話。
姜知漾聽見周遲煜媽媽理性清冷的聲音。
“沒事就先掛了。”
“最近流感嚴重，你好好照顧自己。”
周遲煜面無表情，他“嗯”了聲，“您忙去吧。”
少年正準備掐斷電話，但對面比他還快了一步掛斷。
姜知漾一直沉默著不說話，她看著少年的臉上掛滿了陽光，他平時漆黑深邃的瞳仁在此刻變成了淺棕色。
很好看。
連同他柔軟蓬鬆的頭髮絲，都生得和他一樣異於常人。
姜知漾不知道他是不是故作輕鬆，總之，聽到他輕笑了一聲，輕佻地說了句，“聽到了嗎？”
“是不是挺可笑？”
他已經快出院了她母親才告訴他，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笑著嘆了個氣，“要被你笑話咯。”
女孩低著頭，“我笑話什麼啊？”
她也淺淺抿著唇笑了笑，“我連一個可以和我說話的親人都沒有了。”
周遲煜抬眼，他看著女孩陰沉沉的眼睛，故意逗她說，“你不是把我當哥嗎？”
他笑，“還好吧，不是還有我？”
姜知漾好像學會套路人了，也好像是會用魚鉤了。
她睜著那雙圓潤的眼睛說，“所以你又有什麼可被笑話的呢？我難道不是陪在你身邊的人嗎？”
周遲煜挑眉，真是有那麼一瞬間，他的意識都被控制住了。
真行。
他笑了，低著頭。
姜知漾請了兩天假，恰巧就在這兩天，數競的培訓訓練營開始了。
她沒能趕上，索性就不去了。
訓練營大概持續兩週，兩週後會進行初賽。
她在這兩天去看了爸爸很多次。
辦理出院手續後是晚上。
姜知漾以去洗手間為由，讓周遲煜在醫院外面等她。
門診部門來了一個女醫生，在醫院中心花園等她。
“文醫生。”姜知漾走近，叫了她一聲。
女醫生把手上開好的藥遞給女孩，摸了摸她的腦袋，“又瘦了。”
姜知漾歪了歪腦袋說，“你的錯覺。”
“我爸爸麻煩您照看了。”
“姜院長是我的師兄，這點算什麼麻煩。”
“這個藥還是不能多吃。”女人拍了拍姜知漾的肩，“有什麼問題再來找我。”
姜知漾點點頭。
在見到周遲煜前，她邊走邊打開新的藥瓶倒出一顆，直接放進嘴裡嚼碎。
苦澀漸漸在她口腔裡蔓延，是一種能讓人麻木的苦。
她把藥裝進書包裡，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周遲煜頎長的身體立在玻璃門前。
外邊有風。
“冷嗎？”她問。
“你說呢？”周遲煜抬起手，在她臉蛋上掐了兩下，讓她感受他指尖的溫度。
明明就是暖的。
可女孩看著好呆的樣子，也像是沒有任何心情。
總之臉色很難看。
周遲煜看著女孩，叫她的名字，“姜知漾。”
“怎麼了嗎？”她抬著眼睛仰望少年的臉。
“我想吃蛋糕了，你去給我買。”
醫院門口不遠處開了一家甜品店。
姜知漾兩頭看了看，看見那家裝飾看著很貴的甜品店。
“你要吃什麼口味的嗎？”
周遲煜把手機付款碼打開，遞給她，說，“葡萄味的。密碼1105。”
姜知漾接過他的手機說，“好，你等等我。”
好聽話。
欺負狠了都只會哭的感覺。
他看著姜知漾瘦小的背影穿梭在路燈下。
看著她提著一個小蛋糕回來。
“你要的蛋糕。”姜知漾遞給他。
周遲煜沒接。
卻說了一句，“送你了。”
“臉色這麼差，別低血糖了暈醫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