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漾搖了搖頭：“不是的。”
周遲煜拽著她的手臂，讓她好好站樹蔭下。
“在這等我。”
周遲煜回宿舍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他給剛才那女生髮了條信息讓她先回去。
姜知漾回教室把作業收進書包，下樓的時候感覺到下腹有些疼。
她擔心周遲煜比她先到，顧不上這點疼就匆匆下樓了。
夕陽已經變橙紅，在教學樓一口的出口，她在暗中迎著光明，看見站在光下逆光行走的少年。
他的手上夾著一根菸，煙霧緩緩上升，在他冷淡乾淨的臉側繚繞。
見姜知漾來了，他把煙掐掉，扔垃圾桶裡。
“走吧。”
姜知漾揹著書包，乖乖跟在周遲煜身後。
他的確就像一個哥哥一樣照顧妹妹，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出了校門，又撞上了周遲煜的女朋友。
“你讓我等了好久啊遲煜。”女生撒嬌。
周遲煜停了腳步，語調平淡地對她說：“不是讓你先回去嗎？”
女生這會兒才注意到他身後的姜知漾。
她瞬間就不高興了，有點作，也有點鬧：“我先回去，然後你和別的女生約會是嗎？”
“周遲煜，我才是你的女朋友！”
周遲煜難得和她解釋一兩句：“我說過了，是妹妹，我送她回去。”
“又不是親的！我不管，你今天是陪我還是要跟她不清不楚？”女生指著三米開外站在那不說話的姜知漾說。
周遲煜低頭看著手機，一如既往淡定。
“那算了。”
太過了。
女生沒聽懂他的意思：“什麼意思？”
“分手。”
姜知漾一愣，抬眼看了看他。
女生瞬間有些慌了，也覺得是自己作過頭，忘了周遲煜從來不會慣著她的性格。
她貼近周遲煜，挽著他手腕，眼眶有些紅：“你不要我了嗎？”
姜知漾偏過腦袋，不去看他們兩個相貼。
周遲煜把女生的手拿開說：“當初同意跟你在一起，我說過不會陪你鬧。”
女生吞嚥了一下，委屈起來：“遲煜……我不分，我不要分手！”
周遲煜沒看她，只給她留下一句話：“給你打了車，到了。”
他沒再說話，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身後沒人跟著了。
轉身一看，小姑娘還垂著腦袋站在原地不動。
怎麼這麼愣呢？
他往回走，走到姜知漾身邊勾住她的書包肩帶她才反應過來。
又是抬著那雙純粹無害的眼睛看他。
“看什麼？”
“家不回了？”
姜知漾抿唇：“回的。”
“那就走啊。”
姜知漾被周遲煜半推半拎著上了車。
周遲煜現在住著的那棟別墅，離學校不遠，是他母親送他的十四歲生日禮物，家裡除了姜知漾，就只有傭人和司機。
坐在車裡，很安靜。
姜知漾有些不習慣這樣。
她會時不時看看窗外的斑駁樹影，時不時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時不時用餘光偷偷窺探少年的表情。
她像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小貓，在喜歡的人面前，更會敏感地以為自己頭髮凌亂，想要抬手撩一撩。
也會以為自己很煩人。
“我是不是離你太近了，才讓她們誤會。”
“跟你沒關係。”
“那你覺得我煩嗎？如果你覺得我煩，我倒也不會厚著臉皮跟著你走。”
她輕輕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幾分對自己的嘲弄。
周遲煜閉上眼睛，背靠在車坐上：“姜知漾，你話真多。”
姜知漾靠在車窗旁，她說：“我想去一趟醫院。”
她想爸爸了。
司機打了個方向盤，開往醫院。
……
沒幾分鐘就到了住院部。
姜知漾熟輕熟路地去到爸爸的病房，周遲煜陪著她去的，但他止步在病房門口，留下姜知漾和父親獨處的空間。
從前，姜知漾看見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父親，她就忍不住哭，這麼多年了，原來她已經習慣了。
她像往常一樣進門就看向旁邊的心電圖。
然後坐在旁邊，牽著父親的手，靜靜的，不說話。
一旁的護工見她來了，同她說：“你爸爸最近的情況挺穩定的，醫院也在盡全力找能做腦積血手術的醫生。”
姜知漾溫和地笑了下：“謝謝。”
當初，姜父還是這家醫院的院長時，多少諂媚的人。
如今經歷了那場爆炸事件，又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唯一一家肯收留她的人，是周家。
這唯一一家，又是出於好心還是愧疚呢？
姜知漾給爸爸掖好被子，下意識抬頭看向門外。
只能看見周遲煜的半個身體。
周遲煜轉身過來看她的時候，她已經偏開了目光。
女孩靜靜地坐在那，低垂著眼簾，沒有絲毫的表情和情緒外露。
卻可憐又落寞。
甚至。
可以在她那張清純的臉上捕捉到一瞬間不屬於她本性的神情。
然後，很突然的，兩滴忽閃的眼淚從她臉頰滑落。
“啪嗒”兩聲，在病房裡清晰可聽。
堅韌的小白花就連難過的時候都不會驚動他人。
回家後。
姜知漾拿著那題解不出來的物理題去找周遲煜。
她著急著做作業，回房間後一做就入了迷，根本忘了時間，直到小腹又開始疼。
疼到趴在桌上起不來。
周遲煜用了好幾個方法解題，最後選了一個最簡便最容易理解的方法，把思路寫下來。
他拿著題敲了敲姜知漾的房門。
沒人應。
他又敲了兩下：“姜知漾？”
門開了。
站在他面前女孩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沒了顏色。
周遲煜眯了眯眼，問她：“你怎麼了？”
“沒什麼，生理期，肚子有些疼。”
“解題思路我寫草稿紙上了，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再問我。”周遲煜把作業遞給她。
“謝謝。”姜知漾說。
她把作業放桌上，打算出門買一包衛生巾。
因為太晚家裡的阿姨都睡了。
周遲煜下樓在冰箱裡拿了瓶冰水，見她要出門，隨口問了句：“這麼晚了去哪？”
姜知漾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弱了，跟個生了病的人沒什麼區別。
“買一些需要用的東西。”
這麼一說周遲煜就猜到了她需要的是什麼。
京市的初秋夜晚風大，這會兒還下了雨，冷了不止一個度。
周遲煜看著女孩瘦弱的背影，他停頓了下，說：“我去吧，你休息。”
看著女孩想要拒絕的樣子，他又補了一句：“你現在這個樣子還逞能，別到時候疼死在外面還要讓我冒雨去找。”
姜知漾不說話了。
周遲煜無聲輕笑了下，他就知道這招有用。
半個小時後，姜知漾已經洗好澡。
周遲煜找了很多家超市，幾乎都關了門，他只能越走越遠。
雨越下越大。
他的褲腿、鞋子甚至是黑色衛衣的衣袖都被雨水打溼。
涼風灌入街道，橙黃色的路燈下，站著一個撐著傘的瘦高少年。
終於在街道的盡頭，找到一家還未關門的超市。
店裡除了收銀員和他，也沒有第三個人了。
結賬的時候，收銀員打了個哈欠，看到少年精絕的臉時，打架的眼皮都驟然精神了。
真他媽帥一哥們。
她還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差點就感嘆得要爆句粗口了。
反正她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也沒見過這麼晚了還給女朋友買衛生巾來的。
真夠貼心的。
“帥哥，我給你拿個黑色的袋子吧。”
周遲煜額前的頭髮也被亂飄的細雨打溼，他低垂著眼說：“不用。”
“又不是買炸藥，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店員聽到前面好聽的聲音，沒察覺到自己臉都紅了。
“你女朋友可真幸福。”
這句話聲音不大，周遲煜也沒仔細聽，付了錢提著袋子就離開了。
回到家。
周遲煜提著東西上了二樓。
他的身上帶著一層外面的冰涼，回到家裡才慢慢回溫。
姜知漾的房間門沒關，周遲煜站在門口，還是禮貌地敲了敲。
然後，他聽見有女孩細細的哭泣聲。
他眉心動了動，抬步走了進去。
女孩的房間溫馨乾淨，散著一股淡淡的梔子花清香。
她已經睡著了，側躺在床上，連被子都沒蓋上。
彎著腿，屈著眉，縮成一小團，很難受，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
周遲煜唇角動了動，他彎下腰，扯過被子的一角扔在女孩的身上。
他把房間空調打開，把剛才買來的衛生巾、止痛藥、暖寶寶都放床頭櫃上。
正想離開。
突然一隻小手牽住他身側還略微冰涼的長指。
嘴裡低聲呢喃。
“別離開我。”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