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輕咳一聲,睨了一眼男人,才與謝容瑛介紹道:“容瑛,這是珺異的小舅舅,你與珺異成婚那日你小舅舅沒在汴京,今日聽聞你母親設宴便要來看看,想來是一家人,你應該不介意小舅舅這個外男在吧。”
語氣和藹,又解釋了這樣的聚會為何會有蔣寅這個外男在,加上一句小舅舅這個長輩的身份。
饒是活了兩輩子的謝容瑛也不能從王氏的話語中挑出一絲錯處來。
“我怎會介意?”謝容瑛淡笑,又是朝著蔣寅行禮:“小舅舅安好。”
蔣寅三十有五,生的與白面書生無幾,只是那斜長的桃花眼下的淤青襯得他多了幾絲陰狠,汴京城中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子子嗣都快滿束髮之年,偏偏他膝下無子。
此刻他拿出了長輩的姿態:“外侄媳多禮了。”
“快坐快坐。”蔣氏含笑著讓謝容瑛坐下,視線又往蔣寅的方向看去,眼神中充滿了警告。
謝容瑛在王氏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唇角噙著一抹不明顯的弧度,又問:“父親與小侯爺怎沒來?”
“你父親與珺異這幾日都早出晚歸,聽說是邊關有了戰火的跡象。”蔣氏說著朝著王氏看了一眼,又繼續說道:“要是邊關動亂,你父親與珺異怕是又要前往邊關了。”
說完後,蔣氏還長嘆了一口氣。
王氏也嘆氣道:“做勇毅侯府的主母可不容易,你父親常年在外出徵,你母親這些年為了侯府也是操碎了心,你嫁進來,以後可得替珺異多孝敬你母親,畢竟珺異也會隨他父親一樣出征,這男人在外,作為女人就得替男人照看全家,就跟你母親一樣。”
謝容瑛聽著這番話,唇角的笑容微深:“舅母說的是,日後要是我有什麼不懂之處,還望舅母多多指點。”
話是乖巧懂事的,但入了王氏的耳中卻有種刺耳的感覺,她看著謝容瑛的眼神不由的深了幾分。
“嫂子可別為難容瑛了,我只希望日後容瑛能幫襯一些府中的事情就行了,這年輕人啊不能這麼操心太多,還得給珺異多生子嗣呢。”蔣氏說道。
王氏笑著點頭:“看我這腦子,現在最重要的是珺異的子嗣,畢竟這府上還有你呢。”
謝容瑛聽著蔣氏與王氏的一唱一和,眼瞼半垂,掩蓋著眸中的情緒。
蔣氏見謝容瑛沒有接她們話的意思,與王氏對視一眼。
王氏會意,說:“這邊關戰事緊急,珺異子嗣也得儘快,小妹,不如我們過兩日前往開寶寺去祈福?正好氣候也適合,在府中憋了一個冬日,也該出門踏青了。”
“甚好甚好。”蔣氏說話間,目光落在謝容瑛的身上:“容瑛,你與我們一同前去,最好去許願回來後就能有子嗣。”
謝容瑛扯笑:“好啊。”
接下來便是蔣氏與王氏扯的家常話以及汴京城中哪家的趣事,謝容瑛偶有交談也是無關緊要的話題。
直到未時三刻,袁媽媽前來相請,可以移步用午膳了。
謝容瑛作為小輩一直跟在蔣氏的身後,她警覺身側跟著的蔣寅,雖與她有些距離,身後也跟著女使,但就是覺得蔣寅很多時候視線都在她身上。
一切不好的感覺在謝容瑛這裡都歸於對方不安好心。
她腳步緊跟著蔣氏,片刻就來到了用膳的地方。
用膳這期間仍舊是蔣氏與王氏在交談,謝蓉瑛依舊偶有接話,直到半個時辰後,袁媽媽吩咐人撤下膳食,王氏說著告辭的話。
蔣氏語氣中有著不捨,親自相送。
在送至前院垂花門處時,王氏就讓蔣氏留步,而蔣寅則開了口:“外侄媳,這個禮你可收好,就當是你與珺異成婚時缺席的賠禮了。”
謝容瑛卻是朝著蔣氏看了一眼,蔣氏點頭後,謝容瑛這才示意芸娘上前接過那個錦盒。
“多謝小舅舅了。”謝容瑛眼神晦暗。
蔣寅的視線在謝容瑛的臉上停留片刻,唇角微勾又對蔣氏說道:“長姐,小弟就先告辭了。”
在王氏與蔣氏離開後,謝容瑛也與蔣氏告辭。
蔣氏沒有多留,語氣溫和,彷彿之前覬覦嫁妝的事情不復存在。
日落暮沉,給勇毅侯府披了一層昏黃。
謝容瑛在路過花園旁的曲廊時,停下腳步,她側目看著芸娘手中的錦盒,打開。
看著錦盒中擺放著通體白玉的簪子,謝容瑛眸色一沉。
“這蔣六爺給姑娘送男子的玉簪做什麼?”翠枝擰眉說道。
芸娘冷聲:“不知禮數,狂悖!”
謝容瑛‘砰’的一聲合上了錦盒,冷笑:“收好。”
芸娘原本還想說把這東西收好做什麼,卻看到謝容瑛眼中的戾氣時,說:“是,奴婢定會收好。”
——
傍晚,謝容瑛收到了謝譯的信件,說是想要在上次見面的客棧會面。
過了一刻鐘,謝容瑛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衫戴著幃帽帶著芸娘從東苑的側門離開了侯府,來到上次會面的客棧已是兩刻鐘後。
“四叔,您找我有什麼事?”謝容瑛走進大堂就看到了上次那個位置上坐著的謝譯。
這次的謝譯與上次不修邊幅不同,眼前的謝四爺衣衫規整,清俊的臉龐收拾得乾乾淨淨,他笑:“沒事就不能見見你?”
謝容瑛依舊坐在上次的位置,挑眉:“哪怕你是我四叔,私見外男的名聲也不太好聽。”
謝譯輕呵一聲:“邊關的確已經燃起了戰火,我與你父親、二叔商量了一番,都認為你的提議不錯。”
謝容瑛在聽到‘父親’兩個字的時候有片刻的恍惚,那種再也不可能與最親之人見面變成隨時都能相見的剝離感讓她下意識的問:“父親可還安好?”
這句話倒是讓謝譯愣住,又輕笑:“你父親可太安好了,滿屋子的鶯鶯燕燕,自從你出嫁後,沒人管制家裡熱鬧了許多。”
謝容瑛挑眉,正打算說什麼的時候,客棧大門處響起一道清冽又頑劣的少年聲。
“謝容瑛!”
少年郎精緻的臉上灑落著燈火的光點,走進大堂時光點也在他臉上晃動,明明有著矜貴之態,昳麗之色,偏偏舉動裡透著桀驁不馴。
謝容瑛看著少年郎在她身邊坐下,挑眉呵斥:“叫長姐,謝容瑛也是你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