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不到六點鐘,顧錦心就從被窩裡爬起來了。
周慧芳燒了一鍋白米稀飯,熱了幾個饅頭,炒了盤土豆絲,一頓簡單的早飯就準備好了。
一人一碗稀飯下肚,又各自吃了個大白饅頭夾土豆絲,一家三口便揹著行李出發去火車站。
火車站的人多的像下餃子似的,密密麻麻地,連個落腳的地兒都難找。
顧錦心拼盡力氣、好不容易擠上了火車。
等擠到自己的位置上時,半條命都快丟了。
幸好她的位置靠著窗戶,還能透口氣。
“媽,錦蘭,這邊!”
顧錦心使勁兒衝車外的周慧芳和顧錦蘭揮著手,
剛才實在太擠了,她上車的時候便沒有帶行李,只背了個斜挎包,裡面裝著幾個煮雞蛋、兩個饅頭、一包桃酥,一瓶水,外加兩本書。
顧錦蘭長得比較瘦小,根本擠不到窗戶跟前來。
周慧芳從她手裡把那隻小麻袋接過來夾在咯吱窩裡,她背上還扛著一隻大麻袋,
一大一小兩隻麻袋,外加一隻斜挎包,便是顧錦心的全部行李。
其實顧錦心完全可以把行李收進空間裡,奈何這兩隻麻袋全都是周慧芳熱情幫忙收拾的,當然只能扛在肩膀上了。
要不咋說薑還是老的辣呢。
周慧芳一邊往前擠,一邊把前面的人往旁邊推,沒幾分鐘就擠到了顧錦心跟前。
而後把肩膀上的大麻袋從窗戶裡塞了進來。
“錦心,接好了!”
“我來吧!”
一隻大手從旁邊伸過去,抓起麻袋的兩角,使勁兒一抽,把麻袋從窗戶里拉了進來。
顧錦心回頭一看,是個個子高挑的年輕男人,長得比較秀氣。
忙道了聲:“謝謝。”
周慧芳把手裡的小麻袋也塞進來了,扯著嗓子喊道:“錦心,把東西看好了。”
那年輕男人又搶著幫他她把小麻袋也接了進來。
周慧芳又叮囑了幾句:“到了農村好好幹活,爭取多掙點工分,別餓著自己。”
顧錦心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媽,你跟錦蘭回去吧。”
周慧芳本來想掉幾滴眼淚的,因為周圍送孩子下鄉的父母都在掉眼淚,她不掉好像不合適。
可是硬哭也哭不出來。
這就有點尷尬了。
顧錦心也哭不出來,於是乎擺了擺手:“媽,趕緊回去吧,你不是還要去上班嗎?”
周慧芳為了應景,乾巴巴地揉了揉眼睛,這才從人群裡擠了出去。
座位上面的貨架子早就塞滿了,那年輕男人幫顧錦心把一大一小兩隻麻袋全都塞進了座位底下。
顧錦心又連忙道了謝。
對面的長辮子姑娘陰陽怪氣地說:“趙宏偉,這麼快就換目標了,又是幫忙接麻袋,又是賠笑臉的,瞧把你殷勤的!”
說完之後,又暗戳戳地罵了句:“狐狸精!”
劉珊珊和趙宏偉是同一個小巷子裡出來的,兩家門對著門,兩人青梅竹馬。
當然,只是劉珊珊自己這麼認為。
趙宏偉一點也不喜歡她,嫌棄她太矯情。
趙宏偉也不客氣。
“劉姍姍,你們家的醋是不是全被你喝了?瞧把你酸的!”
顧錦心這才知道旁邊的熱心小夥子叫趙宏偉,對面的長辮子叫劉珊珊。
用腳指頭也知道劉珊珊嘴裡的“狐狸精”便是指自己。
顧錦心本來想與人為善的,奈何有些人非要貼臉開大,她自然不能慣著。
她看著劉姍姍似笑非笑地說:“我看你就是夏天的酸菜,不僅酸而且臭。
以後出門前記得刷牙哦!免得一開口就讓人想吐!”
劉姍姍旁邊的女生“噗嗤”一聲樂了。
劉姍姍則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她立即把槍口對準了那個女生。
“你笑什麼?”
結果那個女生比她還要兇,吹鬍子瞪眼睛的說。
“我笑什麼還得向你彙報嗎?你算老幾?”
顧錦心皺了皺眉頭。
看來這一路上不得消停了。
這時,又有一個穿著雪白襯衫的年輕男人上來了,手裡拎了只黑色的大皮箱,腳上踩著一雙尖頭皮鞋。
這人長得倒是還行,對面的兩個女孩子都看了他一眼。
白襯衫瞅了瞅貨架,又瞅了瞅座位底下,確定再沒地方塞得下他的大皮箱後,一彎腰直接把自己的皮箱塞進了對面劉珊珊幾人的座位底下。
然後一屁股在趙宏偉旁邊坐下了。
座位本就很擠,那隻大皮箱又寬大的離譜,塞下去後會突出一大截,劉姍姍和旁邊那位女生便不太好放腿。
兩人雖然都不高興,卻都生生忍著,誰都不肯得罪白襯衫,要求他把皮箱換個地方放。
片刻之後,擠上來個瘦瘦小小的姑娘,對了對座位號,在白襯衫對面的坐下了。那姑娘的外套上打著好幾個或黑或藍的補丁,袖子短了一寸有餘,一看家庭情況就不怎麼樣。
一排座位可以坐三個人,如此,他們這六個人便算集齊了。
一時之間,誰都沒再說話。
只有劉珊珊時不時撩起眼皮看趙宏偉一眼,但是當趙宏偉看向她的時候,她立即把頭扭到一邊假裝在看窗外。
顧錦心覺得自己跟那五個人氣場都不合,也懶得說話,從斜挎包裡掏出一本書認真地翻看起來。
忽然,一聲粗暴的“顧錦心”從車窗外面傳了進來。
顧錦心扭過臉一看,窗外竟然站著林牧時那大渣男。
她有些疑惑,這貨來幹啥?
專門來送她一程?
看那架勢也不像啊!
林牧時兩隻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眼底一片青灰,昨晚肯定沒睡好。
林牧時氣得五官都要擰在一起了,粗暴地說:“顧錦心,把藥方給我!”
白月娥昨晚上腿疼得更厲害了,喊叫了一夜,林牧時學著顧錦心的樣子煮了艾草水,用熱毛巾給她焐腿。
焐的時候不疼了,林牧時剛躺下睡覺,白月娥又喊叫起來了。
如此反覆了一夜,林牧時簡直要瘋了。
顧錦心除了用艾草水給白月娥焐腿之外,每天晚上還要給她扎針。
林牧時不會扎針,少了扎針那一重要環節,白月娥的風溼腿當然該咋疼就咋疼了。
今天早上,林牧時本來想找出顧錦心開的藥方,去買幾副中藥給白月娥喝,結果把家裡翻遍了,毛都沒找到。
白月娥的風溼和腸胃病足有十幾年了,看了無數大夫,湯藥、西藥輪番上陣都不見效。
只有顧錦心給她開的方子最靈。
林牧時這才急匆匆地跑來找顧錦心討藥方了。
顧錦心漂亮的大眼睛一眨,笑著說:“你想要藥方啊?
可是藥方上寫的啥我也忘了。
這樣吧,我重新告訴你個更有效果的藥方,你記好了。”
林牧時見顧錦心答應得這麼幹脆,猶豫了一下。
轉念想著死馬當活馬醫吧,不管顧錦心給了啥藥方,先試試再說。
“你趕緊說!”
顧錦心一本正經地道:“你媽的病比較雜,所以得用猛藥。
林牧時,我只說一遍,你可一定要記好了。”
林牧時眨巴著眼睛,豎起耳朵生怕聽錯一個字。
“陳年臭冬瓜皮三兩、發酵的酸白菜幫子半斤、燒焦的蠶蛹末一兩、生泥鰍五條,需活吞,
苦艾汁半碗、蟑螂幹三隻,羊糞蛋七顆,蛤蟆皮四張曬乾,母豬尿半碗,需清晨現取。
服用方法:將除活吞泥鰍和母豬尿外的所有藥材碾碎混合,分成七日劑量,
每日用母豬尿沖服,泥鰍需在服藥前空腹活吞,每日一條。”
聽罷,林牧時乾嘔了兩聲。
“這方子咋這麼怪呢?有效果嗎?”
這都是顧錦心為了噁心白月娥母子胡謅的方子,她自己都有點想吐了。
這方子雖然吃不死人,但也絕對治不了病,只一個功效,那就是把人往死裡噁心。
顧錦心一本正經地說:“當然有效果了,叮囑你媽必須連吃三年!”
林牧時心想只要能治病,不妨一試。
反正也不是他吃。
於是乎,屁顛屁顛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