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舒捧著點心送去了她娘那裡,江氏見著了還溫熱的栗子糕。
“你啊,終於是懂事了些。”江氏嗔怪了一句,裴雲舒平日對這些事情不甚上心,但在當孃的人看來,總是乖巧聽話的。
“娘,我一直都很懂事啊,不過同表姐待著的時日更長一些,表姐都將東西送了,我哪還會想著送第二遍啊?”
“你這孩子,這怎麼能一樣?她是她,你是你,怎麼能混為一談?”江氏過去是對這些不太在意,但如今,這二人都到了議親的時候,她也要為了自家閨女的名聲考慮。
“你看,如今你表姐在京城中可是賢名遠揚,你呢?”
江氏這些時日,也隱隱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來,但不管怎麼說,她也養了江流煙十年之數,即便這侄女和自己親生女兒相比起來,還是有些差別,但她自認對這侄女也只是略差一籌罷了。
江流煙走出府門去,比起其他府上的嫡小姐也不遑多讓,不曾差半分體面。
江氏心軟了些,那孩子沒了爹孃,心中多些自己的小心思也可以理解,等給尋覓個好親事,或許就能放下心去了。
“表姐有賢名,您女兒有美名啊。”裴雲舒厚著臉皮,一副大言不慚的模樣,江氏點著她的額頭“哪有姑娘家自己說的,被別人聽去了害臊不害臊?”
“這還要人聽去?不該是要眼睛去看的嗎?”裴雲舒坐在江氏身邊,親暱的靠在一處。
“娘,還有半個月,爹是不是就該回來了?”
“是啊,你爹和你二哥終於要回來了,過兩日,你大哥也該回來了。”
江氏說到這裡,看著裴雲舒“姩姩,知道娘要和你說什麼吧?”
“知道。”裴雲舒撇嘴,“我知道,你不喜你大哥管著你,拘著你,可你大哥也是為你好,若你真的出了事,你大哥比誰都著急。”
裴雲舒從前不喜歡她大哥,國公府世子裴子慕,自幼嚴於律己,嚴肅古板的近乎刻板迂腐,見著她了,就知道說她沒規矩。
但前世,她爹上了戰場,被謝長衍構陷,她大哥撐著風雨飄搖的國公府,為了她,不惜和謝長衍作對。
通敵叛國啊,而她那個時候恐怕還擔著毒害皇帝的罪名,哪怕是謝晏川,也做不到全然信任國公府。
“只要大哥別總是訓我,我也不會不理他啊。”
江氏看著裴雲舒帶著些小性子,但卻認真的樣子,“我們家姩姩長大了,知道心疼哥哥了,是不是?”
“我才不心疼他,大哥有什麼好心疼的?”
裴雲舒在江氏身邊黏了一陣子才被趕著走了,等到裴雲舒走了,江氏卻慢慢收斂了笑,擰起眉間帶著些憂慮。
江氏身邊的婆子在她旁邊扇著扇子“夫人這是怎麼了?小姐如今懂事了,夫人該高興才是。”
“都要嫁人的年紀了,懂事了我自然高興,可我女兒,我難道不了解嗎?”
江氏沉著臉起身“姩姩從小就聰明,可因著家中嬌慣,這個單純的性子,那些聰明勁兒也用不上,我總想著,到時候給她尋摸個家世乾淨,人也老實的夫婿,這輩子一直如此,倒也無妨。”
對江氏來說,這就是對裴雲舒最好的結果了,她的閨女,一輩子都過得鬆快順遂。
可偏偏,如今竟和太子糾纏不清。
“可她如今突然懂事了,甚至開始變聰明瞭,總是有原因的吧?前些時日,那麼長一段時日,姩姩都是神思不屬,之後就懂事了,在我這個當孃的看來,便是有人讓她受委屈了,還是天大的委屈。”
江氏是書香世家所出,一向都是十分平靜溫和的,國公爺不在,這偌大的國公府便是她說了算的。
“夫人,咱姑娘可是國公府的大小姐,誰敢讓咱大小姐受委屈啊?”身邊的婆子是跟著江氏嫁過來的,說話自然也就無所顧忌了些。
“還能有誰啊?”江氏看著有些陰沉的天空,上午的時候,日頭還正好,現在卻是陰雲密佈,入了夏,這雨,便總是來的又急又快。
“幸好,國公爺快要回來了。”
有國公爺在,饒是陛下,也不會為了太子迫著他們家姩姩嫁東宮。
江氏輕嘆一聲,陛下只這一個太子,本不該有什麼問題的,可偏偏不是親生,陛下又正當壯年。
這個時候,太子籠絡人和人鬥,能和誰鬥呢?
這樣一池子的渾水,她是萬萬不敢讓姩姩捲進去的。
“從前我也不欲去細想,可這些時日,姩姩突然這般,讓我不得不多想。”
江氏閉了閉眼,在國公爺回來之前,她不能再讓太子和姩姩糾纏了,
“我知道娘很聰明,我爹說過,若我娘是男兒身,我爹也比不過她去。”
裴雲舒站在窗邊,屋子外搭著長廊,自然是吹不到她的,只能聽著這聲兒,午後的雨,來得快走得快,只餘下幾分涼爽。
“夫人聰明,小姐也聰明啊,小姐年幼的時候,請到府上的先生也都說小姐是頂聰明的。”
月韻只當小姐在和她閒話,便也老老實實的說了,裴雲舒扭過頭去看跟著自己的這個丫鬟。
月韻是她自個挑的,因為眼前這丫頭長得白淨好看,月韻是有家人的,家裡人就在京城裡,雖是個普通人家倒也還算殷實。
當初家裡人得了重病,這小丫頭就將自己賣了,正巧被裴雲舒瞧上,家裡人看著月韻得了貴人看重,倒也不擔心了,只悄悄攢錢想要贖女兒回去。
所以,月韻和裴雲舒一般,都是個沒心眼的。
她現在恍然想起,月韻前世並沒有被家裡人贖回去,沒有跟著她去東宮,而是被家裡那個黑心肝的哄騙了去
必然是過得不好的。
“月韻,你知道何為扮豬吃虎嗎?”
“有些人是正經聰明,有些人啊,卻聰明在偏門左道上,這樣的人,最要提防。”
“小姐,您在說誰啊?”月韻一臉茫然的看著裴雲舒。
“算了,本也不聰明,等小姐嫁人的時候,一定給你找個好人家嫁出去。”
月韻眨眨眼,心中有些虛,小姐莫不是發現什麼了?
“小姐為何突然說夫人聰明啊?”
“這個啊,因為你家小姐不聰明啊。”
裴雲舒不笨,幼時,國公府給她請的西席先生,可都是文武雙全,再加上她外祖那個大儒,當初親自教養過他們兄妹的。
只是前世太過順風順水,所以矇蔽了她的雙眼,而謝長衍又太狠,在她有所反應的時候,就對她下了毒手。
被毒素控制的那些年,裴雲舒記憶十分模糊,可想起來的時候,卻還是從骨子裡泛著疼。
“月華,那盆白玉蘭如今開得正好,今日我駁了太子殿下的面子,你讓丫鬟摘些花瓣,做個香囊,同那一盆花一併送去東宮吧。”
“記著告訴太子殿下,那花可是國公府小姐親自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