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心裡一緊,臉上笑容僵住,呼吸都滯住了。
“大嫂嫂!大嫂嫂!”
謝姝瑤一路小跑過來,站在姜妧身後。
姜妧聽見呼喚,鬆了口氣。
匆匆轉過身,卻見謝姝瑤滿臉興奮,手中抓著兩隻大蛤蟆,正朝她伸過來。
“快瞧!快瞧!”
那兩隻蛤蟆在謝姝瑤手中不安分扭動著。
姜妧瞬間花容失色,身子不住向後退去。
後腰猛地撞上桌沿,痛得輕“哼”一聲。
謝岑伸手扶住微晃的案桌,看著她發顫的背影。
案桌上,半盞清茶晃動,清澈的茶湯漾起圈圈漣漪。
謝姝瑤眨巴眼睛,又向前邁了一步,兩手的蛤蟆似要從她手中掙脫出來。
姜妧嚇得不敢看,上半身止不住向後仰去。
“哎喲,四姑娘,快快扔了去,快快扔了去!”永嬤嬤心急如焚。
謝姝瑤“哇”地哭了,抓著蛤蟆嚷:“大嫂嫂不同我玩。”
“四姑娘,快扔了這嚇人的物什。”素緗慌得聲音都尖了起來。
謝姝瑤哭得更加傷心,轉身將蛤蟆拿向素緗:“素緗同我玩。”
素緗面色蒼白,連連後退。
“哎!呀!”永嬤嬤急得直跺腳。
姜妧趁謝姝瑤離去,慌忙欲起身,卻因後腰處傳來陣陣痛意,直不起腰來。
忽地,一隻手在她腰肢上一扶,將她扶起。
姜妧驚得轉頭看去。
謝岑面色沉靜,沒有說話。
他靜靜凝她。
姜妧心中漾起莫名的慌亂,“多謝謝大人。”
謝岑沒有鬆開手,瞧見她眼底淚意,也不知是不是被蛤蟆嚇的。
姜妧後腰處,傳來他掌心溫熱,熱意透過衣衫,強勢滲在她肌膚上,每一根神經都在震顫。
“還請謝大人鬆手,男女有別,這般恐有不妥。”她壓低了聲音,生怕被別人瞧見,神色頗不自然。
“不妥?”
謝岑眸色沉暗。
清癯漂亮的手在她後腰處一頓。
姜妧心跳陡然加快,“謝大人這是何意?”
“裝作與我不熟?”謝岑不僅未鬆手,還靠近了些許。
他的氣息瞬間籠罩過來,裹挾著隱晦的佔有慾。
他沒有耐性陪她玩貓鼠遊戲。
姜妧心慌意亂,眸中淚水幾欲滾落,忙別過頭去。
聲音透著明顯的顫意:“我與謝大人……”
她語氣稍頓,“很熟嗎?”
若他有心娶她,豈會讓她一直等著,三年未歸。
她此時像一隻刺蝟,豎起了全身尖刺來保護自己。
很熟嗎?
三個字落在謝岑心頭。
她先否了他予她的小字,現又否了過往,與他劃清界限。
謝岑面容似寒霜覆落,眼底卻洩出隱忍的熾熱。
只一瞬,他便強抑心緒。
謝岑收回手,彷彿剛才的失態從未發生過。
“長嫂,冒犯了。”他語氣刻意疏離。
他生來便站在雲端,向來受眾人尊崇順從,有著自己的尊嚴和驕傲,何曾這般過?
亂了心,失了分寸。
真是可笑,荒誕。
姜妧忙看向四周人,害怕剛才他逾矩之舉被人發現。受到譴責、謾罵的人只會是自己。
她與他的過往,就如昨日被深埋於地裡的玉扣。
永嬤嬤等人皆被謝姝瑤引去了目光。
謝姝瑤還在哭鬧,見大家都躲她,無人同她玩,大哭起來,鬆開了手,那兩隻蛤蟆得了解脫,肆意四處蹦跳。
蛤蟆直直蹦過來。
姜妧一驚,忙側過頭緊緊閉上雙眸。
謝岑冷凝她一眼,拿起案桌上的書冊一攔,將它擋下。
寬綽的衣袖拂過,攜來一陣輕風,淡淡的紫央香飄進鼻間。
姜妧耳鬢青絲微晃,轉眸看向他,正巧對上他目光。
“謝謝小叔子。”她端著禮儀道謝。
謝岑目光瞬沉冷,將手中書冊隨意擱置在案桌上。
“少夫人!”
永嬤嬤為謝姝瑤擦淨雙手,急步向姜妧走來。
“我們且回去吧。”姜妧收回目光。
謝岑望著她遠去的背影。
她髮絲稍顯凌亂,單薄的身影許是因為後腰撞得狠了,顯得搖搖欲墜。
“松筠居不許出現那物。”他眸底情緒暗藏。
白纓忙點頭應道:“小的這便去吩咐人仔細搜尋,平日裡著實未曾瞧見過這蛤蟆,也不曾想四姑娘會將它捉了上來。”
說著,白纓轉身正欲下去吩咐,卻瞧見青琅。
“人都走遠了,你怎還在此處發呆?”
青琅這才回過神,一時竟忘了自己被二公子送給瓊華院了。
白纓見他一副心事重重之態,打趣:“怎的這副模樣,莫不是瓊華院女子太多,把你也薰染得如女子般多愁善感起來了?”
“我只是方才想起昨個兒夜裡,在院裡遇見了少夫人。”青琅望向少夫人的背影回應。
謝岑目光微動。
剋制住不去聆聽,那話卻鑽進他耳朵裡。
青琅蹙起眉頭,似是不解:“少夫人半夜在院裡種花。”
白纓愣住,“半夜種花?這倒是奇了。”
“哎,不說了,我得趕緊跟上去,若是被永嬤嬤瞧見我不在,定要訓我。”
永嬤嬤可是老夫人身邊的人,向來嚴厲,也不知公子為何要把自己送進瓊華院。
青琅言罷,便向謝岑行禮:“公子,小的告退。”
謝岑闔著眸,水榭靜謐。
夕陽餘暉灑落,他的身影在略顯陰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冷峻。
良久,他問:“絳梧何時回來?”
白纓略作思忖,算了算日子:“絳梧被公子派去臨清州,此去已有兩月,至今尚無音信,也不知進展如何。”
謝岑耳畔猶記著,兩年前絳梧的回稟言。
言她已許了人。
但如今絳梧不在身邊,兩個月前,臨清兵備按察司副使陳遠上奏,言臨清州私鹽氾濫,或與權貴有牽連,懇請朝廷徹查。
瓊華院屋內。
姜妧只著一件兜衣,露出瓷白肌膚,趴在軟榻上。
後腰處一大片淤青,暗沉的顏色從中心向四周漸漸暈染開來,邊緣處微隆起,淤青之上點點血痕,周圍肌膚腫脹泛紅。
“四姑娘也真是的,玩兒什麼不好,玩這駭人的蛤蟆,害姑娘傷成這樣。”素緗忍不住抱怨起來。
她看著觸目驚心的淤青血痕,將藥膏輕輕塗抹在傷口處。
“姑娘且忍一忍。”
姜妧痛得輕顫。
“少夫人,府門外有位叫姜獻的書生尋您。”永嬤嬤撩開珠簾,緩步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