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眨眼間,姜雲煙已經在方家住了將近半年。
她也早就搬出春壽堂,雖然老太太捨不得她,但也知道住在碧紗櫥是委屈了她,於是讓人好好將她要住的院落重新修葺了一番。
她住的院子,名為攬芳庭,是她母親出閣前住的院落。
原本就很典雅別緻的院落,經過一番修葺,更加精緻起來,連方流瑩都吵著說這比她的院子還好看。
這日,姜雲煙剛從春壽院出來,打算回自己院子,就被謝芸身邊的丫鬟叫去。
才到正院,謝芸沒有在正廳見她,而是讓人把她帶到正房。
進了門,謝芸便揮揮手讓人退下。
姜雲煙心裡大概有了數,應該是之前她託舅母查的事,有什麼苗頭了。
經過大半年的相處,她才敢把絳雲紗的事告訴了謝芸和方順麟。
果不其然,謝芸拿出一封書信給她:“前些日子你說的事,我找人查了一番,你姨母確實在你父母出事前一個月便知道了絳雲紗的事。”
心裡一直猜測的事得到了實證,姜雲煙倒是沒有多驚訝,她早就猜到應該是這樣,費盡心思去查,也不過是為了讓舅舅和舅母知道這個事情。
“舅母,那我爹爹孃親的死,和她有關係嗎?”姜雲煙心裡忐忑,這才是她想知道的重點。
謝芸的臉色有些難看,“跟她沒關係,煙兒,那只是個意外。”
姜雲煙不解地看她,既然和方萍無關,那舅母怎麼是這臉色。
“當初你爹孃出事的消息傳來,你舅舅就已經讓人仔仔細細查了個遍,確實是意外。”
謝芸停頓了下,拉著姜雲煙坐下:“只是這次你說了絳雲紗的事,你舅舅又重新將一些蛛絲馬跡都查了一遍,雖然結果一樣,但是也查到了點別的東西。”
“你姨夫在你爹孃出事那段時間,和江寧織造局的提督太監來往密切。”
江寧織造局是京城內務府設立在隨州的機構,主要採辦供應宮裡所用的綢緞和紡織物品。
姜雲煙前世雖然被方萍一直拘在後院,不過她也知道,她才到隨州不久,作為隨州同知的姨夫薛正便將絳雲紗的紡織冊子交給了當時的知府。
之後知府很快被調任到京城做了大官,而姨夫正好頂替了知府的位置。
而在這之前,薛正已經在隨州同知的位置上坐了十幾年,一直不得升遷。
後來做了知府,薛正還想著往京城升上去,只是後來剋扣了朝廷賑災款的事被查出來,這才被抄家流放。
排除薛正之後自己作死的事情不說,絳雲紗確實給薛正的官路帶來極大的好處。
抄家時候,那一箱箱的白銀黃金,都是薛正那短短三年做知府的時候昧下的。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說的不過如此。
所以對姜雲煙來說,方萍他們既然一開始就知道了絳雲紗的存在,那就是早有計劃要將這東西據為己有。
面對如此大的誘惑,怎麼可能不做點什麼?
那為什麼又說馬車意外不是方萍做的?
謝芸繼續道 “你姨母曾經寫信,說要買斷你父親手裡這個絳雲紗的紡織方子,你孃親沒有同意。後來你孃親他們去採購桑蠶之事,路過隨州,你姨母也曾上門和他們談,只是當時鬧得不愉快。”
姜雲煙這才知道,當時母親在信裡拒絕了方萍買斷的提議後,姜學舟就曾大發雷霆過,說薛正是想升遷想瘋了,居然想著用這種手段去謀官職。
所以他們路過隨州,並沒有住進薛府,而是住了客棧。
不過方萍得知他們在隨州的消息,第二天就上門再次提起這事,這次姜學舟沒有客氣,當面斥責了方萍。
當時鬧得很不愉快,根據方順麟的人查出來的,當時同住在客棧的幾個人,都聽到了他們在屋子裡大聲的爭吵。
“過後,有人看見,薛家的門房曾在那晚半夜找了店小二,給了他一包蒙汗藥。”
姜雲煙聽得心裡揪成一團,“所以姨母確實是想對我爹孃下殺手。”
謝芸搖搖頭:“他們的動作僅到此為止,之後他們有什麼打算尚不清楚,只是……”
“只是什麼?”姜雲煙急於知道後面的事情。
“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下手,當天半夜,你爹孃便連夜離開了客棧,第二日,他們便出了事。”
姜雲煙更加不解:“既然姨母他們確實想對我爹孃不利,而且有了行動,會不會馬車也是他們動的手腳?”
謝芸重重嘆了口氣:“雖然我與你姨母一向不和,但是煙兒,你爹孃剛出事那會兒,消息傳來,你舅舅便讓人查了個一清二楚,事出原因是那匹馬在路上吃了五花梅,導致中毒失控,這才釀下這災禍。”
方萍這人,謝芸一向看不上,不過她也不會故意扭曲事實。
只將查到的事情原本說給姜雲煙知道。
實際上,方順麟原本交代了她,別把方萍做過的事情說出來。
畢竟方萍沒有得手,而且她只是下蒙汗藥,至於其他什麼打算,都不知道。
但是同為手足,方順麟也不願意去猜想方萍會對自己的親姐姐痛下殺手。
他認為,或許方萍只是想將姜學舟夫妻倆迷暈,再翻找出絳雲紗的冊子。
謝芸因為要不要告訴姜雲煙原本的事實,還和方順麟大吵了一架,她倒是認為姜雲煙必須知道這事。
畢竟她的親姨母確實心懷不軌,現在雖然住在方家,但是以後畢竟要出閣,他們護不了她一輩子。
姜雲煙卻有個更大的疑惑:“爹孃他們又為何要半夜離開客棧呢?”
“是因他們一位友人傳信,湖州那邊有人飼養青蠶。”
姜雲煙翻過父親寫的那本絳雲紗的冊子,知道其中一種原料用的就是青蠶的蠶絲。
“所以,爹爹他們是聽說了這個,才連夜出城的嗎?”
謝芸點點頭:“是,因那位友人說,那批青蠶已經被人買走,再有幾日便要交貨,而那個養蠶人打算去京城,不再養青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