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這個原因,父母親才會急於出城,才會在路上客死異鄉。
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能在及笄禮上穿上絳雲紗。
姜雲煙的心被狠狠揪成一團。
她相信舅母沒有騙她,她也可以相信馬車確實是意外。
但是她絕對不相信方萍之前僅僅只是想迷暈父母。
或許方萍就是想痛下殺手,只是沒來得及呢?
這樣想著,仇恨一下子佔據了姜雲煙的心口,方萍,還有薛正,他們都該死!
謝芸察覺到她情緒不大對,拉著她坐下,親手給她倒了杯茶。
“縱然你姨母確實有過不軌的心思,但是這事兒畢竟沒有真的發生,你舅舅這趟出門,也特地繞去隨州,將他們都斥責了個遍,還把前幾年給他們的幾間鋪子都要了回來。”
謝芸勸慰她:“舅母不是想勸你寬宏大量,只想告訴你,別為了沒有發生過的事,折磨自己。”
仇恨的種子一旦種下,很多人都會不死不休,謝芸知道,姜雲煙看著柔弱,其實很在意她父母的死。
“我知道了舅母。”姜雲煙應和著,一隻手卻緊緊捏著袖口。
*
等她回到自己的l院子,剛進門,齊嬤嬤便迎了上來。
“姑娘,怎麼自己回來了?忍冬和紫櫻呢?”
“嬤嬤,我有些累了,想去睡一覺,晚膳別叫我起來。”
姜雲煙感覺自己心裡空落落的,這些時日以來,她每日掛念在心裡的事情,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一邊是印證了方萍確實欲對自己父母圖謀不軌,一邊又被證實了父母的死確實和她沒關係。
好像仇恨的種子,還未開始就被狠狠掐滅。
齊嬤嬤本想問她是怎麼了,但看到她臉色有些蒼白,看著像是有什麼重要心事的樣子,只能把話嚥下。
待姜雲煙進屋,齊嬤嬤才轉身去尋了忍冬和紫櫻,想知道自家姑娘是怎麼了。
姜雲煙關上房門,把自己埋進被褥中,狠狠哭了一場。
等她哭完,覺得心裡一下好受了很多。
此時已經過了晚膳的時間,姜雲煙喚了人進來伺候洗漱。
進來的是紫櫻,她一看到姜雲煙紅腫的眼睛,嚇了一跳:“姑娘這是怎麼了?”
“沒事了。”姜雲煙揉了揉眼睛,看到紫櫻端著個瓷盅,問她:“這是什麼?”
紫櫻看她不願意說,猜想應該是想她已故的父母,雖然姜雲煙自從來了舅家,就沒在人前哭過,但是畢竟才十幾歲的小姑娘,背地裡怎麼傷心難過,都只有她自己知道。
“這是夫人剛剛吩咐人給姑娘燉的燕窩粥,早前夫人身邊的秋露姑娘來過一回,知道您沒用晚膳,便做了這燕窩粥拿過來。”
紫櫻將瓷盅放在桌上,伸手接過外面小丫頭遞進來的銅盆,揉幹裡面的帕子伺候姜雲煙洗漱。
待洗漱完畢,姜雲煙便坐在桌前用起那盅燕窩粥。
她邊吃著,心裡一陣熨帖,在這裡待了半年,方家上下所有人都待自己很好。
漸漸地,姜雲煙也沒了一開始的忐忑,前世的經歷給自己帶來的那些不安,惶恐,都在方家人的關心和撫慰下,漸漸消逝。
今天是她在這裡半年,第一次情緒上的宣洩。
不得不承認,壓抑了一下午的難受,哭了一場後,反倒輕鬆了很多。
“齊嬤嬤呢?”姜雲煙往外面看了一下,也沒看到齊嬤嬤的身影,往常她吃東西的時候,齊嬤嬤總要在旁邊看著,生怕她用得少。
“齊嬤嬤被老夫人叫去了,去了快一個時辰,應該快回來了。”
正說著,就見齊嬤嬤一臉笑意地走進來。
她進來看到姜雲煙正用著膳食,臉上的笑意更盛。
姜雲煙此時已經沒那麼難過,看到齊嬤嬤心情大好的樣子,放下手裡的調羹問她:“嬤嬤是有什麼好事嗎?”
齊嬤嬤走到她跟前,語氣裡都止不住笑意:“是姑娘的好事呢。”
姜雲煙一臉不解,她現在還在孝期,能有什麼好事?
就聽齊嬤嬤繼續道:“方才是老夫人將我喊了去,問了我姑娘平時喜歡哪些樣式的衣裙,還有首飾。”
原來,姜雲煙的生辰是臘月初九,也是她及笄的日子,雖然她現在父母不在,但是老夫人疼惜她,不想她因為這個,把及笄禮辦得太草率。
在方家的這些日子,她因在孝期,一直都穿著素淨的衣服,身上的首飾也只有頭上那根翠簪。
老夫人不清楚她往常的喜好,這才把齊嬤嬤叫去問清楚。
“老奴去的時候,老夫人屋裡已經站了幾個掌櫃的,他們把姑娘的喜好記下,老夫人命他們給姑娘打首飾和做新衣裳呢。”
齊嬤嬤難掩臉上的雀躍,自家姑娘被如此疼惜,她看了心下也寬慰很多。
姜雲煙卻覺得,自己現在在孝期,及笄禮不宜辦得過於隆重。
於是第二日一早,她去春壽堂時,便和老夫人說了自己的想法。
“爹孃過世不過半年,煙兒還在孝期,不想辦得過於隆重。”
老夫人心疼地摟住她:“你娘還在的時候,就和我通過書信,說待你辦了笄禮,就帶著你來江洲看我老婆子,現在她人不在了,若是不好好把這笄禮辦得像模像樣,我怕以後不好跟你爹孃交代。”
說著,祖孫二人又紅了眼眶,旁邊的丫鬟婆子又是開始勸慰。
恰好這時,謝芸從外面進來,給老夫人行了禮,看她們神色,從錦福那裡得知這事。
她淺笑道:“這有何難的,明年四月,煙兒就出孝期,那時正好春末,天氣也舒適,及笄禮到那時再辦就行了。”
老夫人擦眼淚的手一頓:“還能推遲辦?”
“自然是能的,在京城,大戶人家的姑娘,若是遇到家中有白事,都是推遲到孝期過了再辦。”
謝芸出身京城的將軍府,她說的自然可信,或許是風俗不同,在江洲這邊,倒是沒聽說過及笄禮延辦的。
老夫人本身就是個開明的人,她一不想姜雲煙的及笄禮辦得寒酸,二又不想逼著姜雲煙辦。
謝芸這主意,倒是全了她們祖孫倆的想法。
老夫人滿意地點頭,吩咐人給昨日見的幾位掌櫃的傳話,衣服首飾照常做。
“這時間也不急,咱們大可以好好挑挑,不滿意了就讓他們重做,外祖母一定要讓我們煙兒的及笄禮成為頭一份兒。”
看老夫人興致勃勃的樣子,姜雲煙也笑著應好。
她在老夫人屋裡待了許久,到謝芸起身要走的時候,她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