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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暗香浮沉

晨霧未散時,蘇玉晚已立在菱花鏡前。銅鏡邊緣的纏枝蓮紋沾著露水,將鏡中人影洇成破碎的漣漪。

她指尖撫過腰間青玉禁步,前日里扯斷的金絲繞玉禁步還垂在妝奩底層,像道未結痂的疤。

“娘子,松仁粥好了,快些來吃吧。”侍女鳶兒掀簾進來,髮梢沾著庭院裡的桃花碎,甜膩香氣裹著。

蘇玉晚猛然攥緊梳篦,檀木齒縫裡卡著根銀白髮絲——是父親未歸家替母親篦頭時落的。

那些與蕭宴糾纏的畫面突然從記憶裂縫裡湧出,紫宸殿的金鈴彷彿在耳畔炸響。

她踉蹌扶住妝臺,銅鏡映出頸側淡去的紅痕,猶如雪地裡凋零的梅瓣。

“備轎。”她將青玉禁步扔進妝奩,金鎖釦撞出沉悶迴響,”去西街的百草堂。”

“娘子,你是不舒服嗎”鳶兒不解

“奴婢去請大夫來就是了,娘子不必親自跑一趟”

卯時的朱雀大道尚在薄霧中沉睡,轎簾縫隙漏進幾縷炊煙。

帷帽裡的蘇玉晚數著轎伕踩碎青石板的聲響,第七十六步時轎身微傾,

街角傳來的叫賣聲,讓他回憶起和謝臨遊街是的點點滴滴。

“姑娘抓什麼藥?”

百草堂掌櫃從《千金方》後抬頭,老花鏡滑到鼻尖,鏡鍊墜著的琥珀裡封著半片當歸。

蘇玉晚盯著他虎口的墨漬,那抹青黑像極了刑部文書上的官印。

“調經養血的方子。”她將荷包擱在秤盤上,金葉子碰出清越聲響,”要加益母草與藏紅花。”

“小娘子小小年紀便…”

“廢話不要多說,你抓藥就是了”

秤砣突然墜地的悶響驚飛簷上灰鴿。

掌櫃彎腰拾撿時,袖口露出半截玄色蹀躞帶——東宮侍衛特有的制式。

蘇玉晚瞳孔驟縮,想起第一夜蕭宴扯落她中衣時,清風跪在屏風外覆命的嗓音,與此刻藥杵搗碎的聲響漸漸重疊。

“姑娘脈象虛浮,可是用過虎狼之藥?”枯枝般的手指搭上脈枕,指甲縫裡嵌著硃砂粉。

蘇玉晚腕間紅珊瑚串珠突然發燙,那夜蕭宴咬斷珠鏈時,曾將染血的珊瑚籽塞進她唇間。

“前些日子風寒未愈。”她抽回手,袖中滑落的帕子恰蓋住脈枕上的水漬。

素白鮫綃一角繡著歪斜的並蒂蓮,是十三歲那年謝臨贈的生辰禮。

掌櫃掀開藥櫃暗格時,銅鎖碰撞聲驚動了梁間蛛網。

蘇玉晚望著飄落的塵絮,忽然想起承恩殿的十二重紗帳。

每當蕭宴將她按在榻上是,那些金線繡的桑葉便會隨著動作輕顫,像無數窺視的眼睛。

“娘子抓的是避子的藥,尋常藥物傷身,我這有特製藥丸制,一粒管半月,只需二百兩”醫者將青瓷藥瓶推至眼前,“這是藥丸直接沖水喝下就行”

瓶身纏枝紋裡藏著條微不可察的裂痕,”忌葷腥。”

藥瓶入手剎那,蘇玉晚嗅到絲若有似無的龍涎香。

“好”

“麻煩把我要的藥材也包起來”

“好嘞”

清風掠過屋脊時,驚落幾片殘瓦。

蕭宴正在東宮書房臨《快雪時晴帖》,狼毫頓在”神”字最後一勾,硃砂墨在宣紙上泅出赤色漣漪。

“蘇姑娘抓了避子湯,還買了避子丸。”清風跪在蟠龍紋地磚上,玄鐵面具邊緣凝著霜花,

暗自感嘆,別的女人都上趕著想要成為我們主子的女人

筆鋒突然撕裂紙面,蕭景珩低笑出聲。鎏金香爐吐出青煙,將他眉間陰翳染成詭譎的黛色:”呵,長本事了”

“請太子殿下息怒。”

硯臺突然翻倒,硃砂墨漫過《女誡》和《女則》。

蕭宴撫著案角金囚鳳金鍊,那夜他將蘇玉晚手腕扣進這鏈子裡時,她眼中水光比這鏈子光澤更灼人。

“看來玉娘是待好好學學《女戒》和《女則》了。”他蘸著墨在蘇玉晚的舊帕上勾畫,素絹漸漸顯出血色鳳凰,”下去吧”

暮色爬上蘇府飛簷時,蘇玉晚正對著藥爐發怔。

琺琅彩藥罐裡翻滾著漆黑汁液,蒸汽在窗紙上暈出奇異的蓮花紋。

她忽然想起去年上元節那日,謝臨在曲江池畔放的那盞並蒂蓮燈,燭火也是這般將熄未熄。

“卿卿?”母親的聲音驚得藥勺墜地。

蘇玉晚慌忙用裙襬遮住藥渣,卻見母親端著紅漆食盒立在廊下,眼底映著跳躍的火光。

“你爹從戶部帶回來的茯苓糕。”食盒開啟時甜香四溢,酥皮碎屑落在藥爐邊緣,像撒了層蒼白的雪。

蘇玉晚接過,拾起一塊放進嘴裡“好吃”

蘇夫人慾言又止

“卿卿”

“怎麼了孃親,可是又發生何事了”

“沒有,是…..是臨哥兒,派人送來了拜帖”

玉晚吃糕點的動作頓住

“君珩哥哥…”自己這十幾天來從未找過他,不知他怎樣了

“卿卿你怎麼想的,雖說謝府自我們出事為搭手幫襯,但臨哥兒自己卻幫了許多”

“他心裡是有你的”蘇夫人拉著玉晚的手語重心長

“孃親是知道你心裡還有他的,可若你不想,孃親便給你推了”

推了這拜帖,也代表退了這門親事

“哎,若你想去便去”蘇夫人講拜帖放在玉晚的手上

“你父親說,雖然與謝大人夫婦關係不如從前,但臨哥兒是好的,跟他父母不一樣”

“我知道了孃親”自己心裡當然有他,可自己現在又怎麼配得上他

“好了卿卿,好好休息吧”

“孃親也早點休息”

送走了蘇夫人,玉晚坐在雕花木窗前,任由夜風吹亂髮絲,手中緊緊的握著拜帖

侍女鳶兒走進來就看到自己家娘子對著窗外吹冷風,立馬上前將窗子關小

“娘子,怎麼能坐在這吹冷風呢,仔細凍著”

“娘子可是有什麼心事,很鳶兒說說”

“鳶兒,想睡覺”

鳶兒服侍蘇玉晚睡下後,只覺得娘子和從前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哪裡不一樣了

搖了搖頭退了出去

清晨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了一夜未睡的玉晚身上,將她從思緒中喚醒

玉晚還是打算去見一面謝臨,想要跟他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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