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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東京城,城東。

種家後院,臥室中。

七十六歲的种師道髮鬚皆白,佈滿褶子的臉上滿是老年斑,穿著寬鬆的衣袍,躺在榻上閉目養神。

种師道是武將,可種家卻是家學淵源。

种師道的堂曾祖父种放,是一代大儒。他的祖父種世衡天下名將,是種家軍的創建者。

種家很是顯赫。

种師道年幼的時候,拜張載為師。

張載,人稱橫渠先生,被人尊為張子,是大宋理學的創始人之一。

張載的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被無數穿越者引用。

受張載的影響,种師道一心報國,更希望做文官。

恰是如此,他可以憑藉祖宗的庇廕獲得官職,卻跑去參加了科考當官。

蔡京當權,种師道不懼權貴,指責蔡京的過錯,被蔡京指使人誣告,蒙冤十年才再次得到重用。

种師道希望做文官。

偏偏,重新被提拔後成了武將。

他以武將的身份入仕,輾轉各地任職,抗擊過西夏,征討了遼國,立下赫赫戰功,人稱老種經略相公,是天下名將。

完顏宗望帶著金國的大軍南下,种師道一把年紀,早已經隱居山中。可是,他卻不顧年邁的身軀來了東京城。

只因一腔熱血。

有種師道這樣的天下名將坐鎮,完顏宗望心中也忌憚,最終撤退。

可是完顏宗望剛走,种師道就被宋欽宗解除兵權,只剩下虛職在身。

种師道心中很失望。

金人覆滅遼國,吞宋的心思昭然若揭,大宋的局勢已經危若累卵。偏偏,皇帝還要割地求和,讓种師道氣得輾轉難眠,茶飯不思。

最近,他都躺在床榻上。

在種師道躺著的時候,十八歲的種彥崇憂心忡忡的進入,喊道:“祖父!”

种師道嗯了一聲,依舊沒睜開眼。

種彥崇提醒道:“祖父,該吃飯了。您一把年紀,三天兩頭不吃飯,萬一有個好歹,孫兒怎麼辦?”

“不吃,死了好。”

种師道翻身背對著種彥崇,悶悶道:“出去,別來煩我。”

種彥崇拿祖父沒辦法,嘆息道:“若是父親尚在,肯定能勸您吃飯,孫兒無能。”

种師道有兩個兒子,種浩和種溪。

可惜,都死在了戰場上。

他有兩個孫子,種彥崇和種彥崧,種彥崧早夭,种師道只剩下種彥崇一根獨苗苗。

十八歲的種彥崇一腔熱血,也想著上陣殺敵,為國立功。

种師道聽著孫子的話,無奈睜開眼,吩咐道:“飯留下,出去!”

“好嘞!”

種彥崇嘿嘿一笑,連忙起身離開。

种師道斜眼一掃擺在面前的飯菜,卻食之無味,沒心思吃飯。

一想到朝廷危局,一想到大宋的江山社稷即將淪喪,种師道就升起濃濃的無力感,心中悲憤難耐。

他想主戰!

他想報效朝廷,提攜玉龍為君死,卻報國無門。滿朝的奸佞,只想著投降苟安。就算李綱主戰,卻也是文官忌憚武人。

這大宋的萬里河山,眼看著就要淪喪。無數的漢家百姓,就要當亡國奴了。

哀莫大於心死!

局勢,讓人絕望!

种師道乾脆又閉上眼睛,只是他躺著生悶氣的時候,房間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聲音:“祖父,宮中派人來傳旨了。”

人未到,聲音先到了。

嘎吱!

房門被推開,種彥崇急匆匆進來:“祖父,宮中派人來傳旨,趕緊起來接旨。”

种師道坐起來,病懨懨道:“估摸著是白時中、耿南仲等狗官,是受了金人指使,恨不得老夫立刻去死,要針對老夫。”

“罷了,罷了……無非被調去其他的地方做官,免得在東京城礙眼。”

“這大宋的江山,皇帝都不關心,我一個老不死的能管什麼呢?”

“皇帝不急太監急,沒用啊!”

种師道慢騰騰的起身,背脊愈發的佝僂。

種彥崇解釋道:“祖父誤會了,不是貶官,更不是調職,是官家召見,而且派了周瑾親自來請您。”

周瑾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身份不一樣。

周瑾親自來,必然有大事。

种師道的心中,剎那間升起希望,眼中迸發出無盡的光彩,喃喃道:“難道,官家回心轉意了?”

“對,對,有可能。”

“我大宋江山,還有救。老夫,還能再戰。”

种師道挺直腰桿,瞪了種彥崇一眼,呵斥道:“混小子,沒點眼力見。老夫餓了,快拿飯,老夫吃幾口墊著肚子。”

種彥崇面頰抽了抽。

您老真是……

種彥崇連忙拿起碗筷,种師道應付性的扒拉了幾口,擦乾淨嘴,吩咐道:“更衣,老夫要更衣。”

種彥崇立刻為种師道穿上官袍,梳理了凌亂的頭髮。

一切收拾好,种師道昂首挺胸,步履如風,大步往外走,絲毫看不出病懨懨的跡象。

种師道剛到大門口,周瑾帶著天子的鑾駕來了。

种師道拱手道:“周公公。”

周瑾回了一禮,說道:“官家下旨,召種公入宮。”

种師道一副我行的姿態,表態道:“周公公放心,老夫雖然年邁,卻還能挽弓,能騎馬,立刻騎馬去皇城。”

周瑾搖頭道:“官家派了天子鑾駕,迎種公入朝。”

种師道心頭一驚。

武將在大宋朝是最底層,誰都可以踩幾腳,太監都瞧不起武將。

以他武將的身份,就算德高望重,坐了天子鑾駕,也會遭到無數言官彈劾。

种師道連忙道:“官家隆恩,老臣感激涕零。”

“可是,老臣不能僭越,更不敢乘坐天子鑾駕。周公公,我騎馬跟在天子鑾駕的旁邊,咱們一起入宮。”

“不行!”

周瑾連忙搖頭。

皇帝連殺兩個投降派的宰相,意在主戰。

用天子鑾駕迎接種師道,有特殊的用意,他不敢去打亂。

周瑾不容置疑道:“官家的旨意,種公別再推辭,也別讓我為難。官家正在宮中等候,別讓官家等久了。”

“這,這……”

种師道一時間遲疑。

他不是優柔寡斷的人,略作思考,就朝皇宮的方向撩起衣袍跪下,親自向皇帝叩頭道謝,才小心翼翼的登上天子鑾駕。

“回宮!”

周瑾翻身上馬下令。

一行人離開種家,朝著皇宮去。

馬車一路急行,抵達皇城的宣德門也沒有停下,入宮後來到垂拱殿外才停下。

周瑾早已經是步行,提醒道:“種公,到了。”

种師道從鑾駕中下來,看著皇帝日常處理政務的垂拱殿,再度躬身行了一禮,才拎著官袍大步登上臺階。

种師道剛到大殿門口,殿內傳出聲音:“宣种師道入宮覲見。”

种師道連忙進入。

他看到了李綱,卻目不斜視,躬身道:“臣种師道,拜見官家。”

趙桓看著精神矍鑠的种師道,開門見山道:“朕打算和金國死戰,不知種公飲冰十年,熱血涼否?”

种師道聽著皇帝的話,如聞天籟。

深邃的眸子中,有著無盡的欣喜湧現。胸腔中,更縈繞著無盡的激動。

他抬起頭,目光銳利而堅定,擲地有聲道:“臣种師道,一腔熱血仍在,為官家,為大宋,敢戰!能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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