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學琛壓低的嗓音帶著難堪。
他竭力與白嘉佳保持著距離，目光緊緊鎖在趙清卓身上。
白嘉佳往旁邊瞟了一眼，這才放下筷子輕笑一聲。
“哎喲，你看我這記性，忘了表妹還在這呢。”
這一聲“表妹”，讓傅學琛的臉色愈發難看。
他時不時瞄向趙清卓，卻發現她只顧一口接一口吃飯，全然不在乎他這邊發生了什麼似的。
飯後收拾完廚房，趙清卓回到自己的西屋，盯著牆上那張掛歷。
19號那個日期，被她重重圈起來，旁邊寫了“結婚”兩字。
趙清卓拿筆，劃掉那兩字，重新寫上“離開”。
距離19號離開永縣，只剩三天了。
飯後，傅學琛回到自己屋裡，心頭莫名地煩躁不堪。
從前那麼緊張他的未婚妻，在看見白嘉佳給他夾菜時居然無動於衷。
還是趙清卓謹記自己的叮囑，想等沒人時再找自己問個清楚？
不知在屋裡兜了幾個圈子，傅學琛終於下定了決心，去西屋找趙清卓解釋一番。
敲門聲卻突然響起。
傅學琛雙眼一亮，一個箭步衝上去打開門。
可看到門外站著的白嘉佳，他眼中原本燃著的期待瞬時熄滅。
不是趙清卓……
“學琛，我認床，有點睡不著……”
白嘉佳抱著枕頭站在傅學琛門前，眼下帶著睏倦的疲憊，說著還要往他屋裡鑽。
傅學琛下意識將門半掩，
“嘉佳，這不合適！”
傅學琛語氣緊張，這會兒天都黑了，要是被人看見白嘉佳往他屋裡鑽，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何況還有趙清卓……
他目光下意識往西屋一瞟。
不看不打緊，這一看，傅學琛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傅學琛抬眼正對上趙清卓的目光。
下一秒，趙清卓視而不見似的，直接把房門一關，壓根沒在意正在他房門口堵著的白嘉佳。
她眼底的淡然冷漠，讓傅學琛本就高低不定的心臟愈發煩躁。
偏偏白嘉佳抱著枕頭賴著不走。
“這怕什麼？以前住宿舍的時候，我們不是也經常集體在一個宿舍通宵嗎？”
白嘉佳眼中不解，看模樣要耍她的大小姐脾氣。
傅學琛眸光一凜，神情也跟著嚴肅起來。
“白嘉佳，那時候我們還在上學，十幾個人在一間屋子無可厚非。”
“但我們現在都不是小孩子了，孤男寡女在一間屋子，這就是作風問題！”
許是傅學琛的語氣太過嚴肅，嚇得白嘉佳一縮脖子，也沒敢再有過分舉動。
“我忘了國內是這樣的，我在國外留學管得沒有這麼嚴的，對不起……”
白嘉佳面色一白，帶著枕頭轉身跑回了東屋。
傅學琛站在屋門口，想起剛才趙清卓冷淡的目光，反覆猶豫也不敢抬腳邁出那一步。
緊跟著不久，西屋的燈熄了。
看樣子趙清卓睡下了，那就明天有機會再說吧。
清晨。
傅學琛特意起了個大早，想伴著趙清卓做早飯，趁機將昨晚的事解釋清楚。
可沒想到他出屋時，趙清卓已經將早飯準備好了。
看見傅學琛出屋，趙清卓才將鍋裡保溫的飯菜端出來。
看著滿桌熱騰騰的飯菜，傅學琛一時陷入沉默。
他比平時早起了半小時，可趙清卓還是早他一步。
那她豈不是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做飯？
所以，趙清卓是一直在鍋邊守著保溫，才讓他每一頓都能吃到熱乎飯菜的吧……
想到這，傅學琛心裡一股難言的酸澀湧起，就連面對滿桌美味都沒多少心思。
“表哥，我打算今天回鄉下老家一趟，住上一兩晚，最近就不回去了。”
“你有啥想帶的東西沒？”
趙清卓吃著飯，主動跟傅學琛開口，語氣自然得不像心裡有怨。
“表哥”這個稱呼讓傅學琛心中不滿。
可聽她要回鄉下看他爸媽，傅學琛倒是同意的。
他外出工作那幾年一直是趙清卓陪著他們。
這一年趙清卓在永縣住下，老兩口時常寫信說想趙清卓。
比起傅學琛這個兒子，倒是趙清卓更像他們的親閨女。
“你回去住兩天也行，正好這個月生活費我就不用給他們郵了，你幫我送過去吧。”
傅學琛從懷裡拿出一枚信封遞給趙清卓，這是他打算今天去郵局寄出去的。
趙清卓一言不發收了信封，兩人動作流利默契，宛如一對相處多年的夫妻。
白嘉佳這頭看看，那邊看看，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
“學琛，你白天要上班，我自己在家太無聊了，要不我跟表妹一起回去吧，我倆也能有個伴。”
白嘉佳興致沖沖開口，卻被傅學琛不假思索回絕。
“鄉下環境苦，你受不了的，老實在這待著！”
傅學琛不經思考的語氣嚴肅，似乎還帶著昨晚的火氣。
他從未像此刻覺得白嘉佳如此礙眼。
因為有白嘉佳在，他竟連私下找趙清卓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今天她又要回鄉下……
不過好在過幾天將白嘉佳送走，他們就有時間獨處了。
到時候打了結婚報告，婚期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吃完飯，將傅學琛送上車後，趙清卓簡單拿了點東西，坐上回村的小巴車。
父母過世後，傅家老兩口視如己出地養著趙清卓。
還有兩天就離開永縣了。
要是不回來看一眼他們老兩口，趙清卓走得也不安心。
他們收了信封，又回屋取出一千塊錢，說是給他們辦酒的錢，還讓她過個好生日。
周叔叔，傅家老兩口，所有人都記得她19號的生日，只有傅學琛不記得……
趙清卓沒要這筆錢。
結婚哪用得上他們老兩口破費？
更別說她跟傅學琛壓根就結不成婚了。
在鄉下住的這一晚，是趙清卓近期以來最安心的一覺。
第二天啟程回永縣時，他們老兩口急趕趕地給趙清卓拿了不少現宰的肉，又將人送到車上，眼巴巴在車外盯著。
趙清卓在車裡招手，臉上刻意擺著輕鬆，可看向他們的目光格外深重。
這一眼，她得牢牢將他們老兩口記在心裡，下一次再見，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在回永縣的路上，趙清卓整理那兜雞肉時，看到被藏在最裡面的信封。
那一千塊錢，他們到底還是送到她手上了。
攥著鼓溜溜的信封，趙清卓原本平靜的心又按捺不住的苦澀。
她跟傅學琛不結婚，哪用得上這筆錢？
傅家在鄉下本就不富裕，還將父母雙亡的趙清卓接回家養著。
所以在傅學琛付不起學費時，是趙清卓主動出錢。
後來無論他參軍出差，大大小小的錢花出去了不少。
他們老兩口時常說傅家虧欠趙清卓，有點好東西就要給她送來。
可這一年傅學琛工資高，給她的生活費也將她從前花出去的錢補了個七七八八……
趙清卓帶著滿心酸澀回到大院兒時，白嘉佳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見趙清卓提肉回來，她還主動幫手往廚房去拿。
“剛才你表哥回來一趟，說這兩天工作有點忙，晚上就不回來了，就咱倆在家。”
趙清卓仔細聽著，隨後點點頭。
“行，那我就少做一個人的飯。”
反正沒兩天就走了，傅學琛回不回來，於她而言無關緊要。
見了他，心情反倒容易不好。
白嘉佳平時在家裡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如今到了傅家，也心安理得享受趙清卓的招待。
晚上趙清卓給她做了從鄉下帶來的肉，白嘉佳吃得滿面春風，十足享受。
“還是你的手藝好，你表哥知道我不會做飯，昨晚從外面給我打包回來的，跟你這手藝壓根沒法比！”
白嘉佳倒沒有炫耀的語氣，可落到趙清卓耳朵裡卻十足諷刺。
“我媽整天說我懶，不會做家務，後天我要搬去學校宿舍還得麻煩你表哥請假來幫我。”
“我要是有你這麼能幹，我媽估計都得樂死。”
趙清卓正在嚼菜的嘴一停，原本勁道軟彈的肉，這會兒在她嘴裡如同嚼蠟。
後天是19號，她的生日，他們原本約定好結婚的日子。
傅學琛卻謊稱出差，只為了幫白嘉佳搬宿舍？
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平靜，可這一刻，她的手還是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趙清卓壓抑許久，才沒被白嘉佳看出異常。
“那我表哥對你還挺好的。”趙清卓隨意開口。
提到這，白嘉佳唇角一抿，半是炫耀地開口。
“我倆上學那陣關係就最好了，後來我出國留學，他每個月給我打電話，都得花好幾十話費呢？”
“我要是饞家裡特產，他不管在哪都能給我郵過來。”
“你表哥啊，對我最好了！”
白嘉佳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止不住地往趙清卓身上瞟，窺視著她的反應。
“那可真好，祝你們百年好合啊。”
她帶著真心恭喜的笑容，讓白嘉佳原本防備的心瞬間瓦解。
白嘉佳長舒一口氣，露出釋然的笑。
看來真是她想多了。
趙清卓都說了她只是傅學琛的表妹，她居然還懷疑趙清卓是那個鄉下未婚妻。
要是未婚妻，怎麼可能這樣都不吃醋呢。
“我們會的！”
白嘉佳唇角抿著笑，趙清卓卻再沒抬頭的勇氣。
兩天。
只剩兩天了！
為了幫白嘉佳搬宿舍，傅學琛請了三天假，因此要提前將工作處理完。
連續兩晚傅學琛都沒回家。
直到19號早上，傅學琛才著急忙慌開車回來。
聽見屋外的動靜，趙清卓先藏好一早收拾好的行李。
心中無聲對自己說了句：“生日快樂”
她跟周叔叔的兒子約了九點半在汽車站見面，時間足夠等到傅學琛和白嘉佳離開了。
趙清卓出門時，白嘉佳已經拿著行李上了車，傅學琛喘著粗氣就在院裡等她。
直到看見趙清卓出門，傅學琛才迫不及待開口。
“我出差順路把白嘉佳先送過去，你別誤會，我最多去兩天，最快明晚就能回來。”
“你在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