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08
她讓遲雨躲在樓上等待，自己站在門口不知所措，溫熱的液體從鼻子流下，鮮紅的血液打溼了她的衣領。
她從包裡掏出紙捂住鼻子，仰頭平復著自己的呼吸，解決後又掏出口紅補妝，企圖讓自己看上去很好。
猶豫再三，她還是敲響了門。
媽媽的笑容在看見她的那一刻綻開，在見到她身後空無一人落下，表情也從欣喜轉成落寞。
她侷促地站在門口，手中的鑽戒閃出耀眼的光後，媽媽瞬間喜笑顏開。
毫不掩飾貪婪的眼神拉她到沙發上坐下，抓住她的手不停欣賞著：“哎呀，江庭這孩子真大方，這麼大的鑽要不少錢吧。我就看這孩子行，對你是真心的。”
弟弟抓著薯片從房間裡走出，見到沈念初雙眼放光，全然不顧碎渣噴到她的臉上激動道：“姐，你來了，這次來給我買什麼了？是我喜歡的樂高還是想要的遊戲機？”
見沈念初兩手空空，翻來找去也沒見到自己想要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不耐煩坐在地上打滾指責道：“什麼都沒帶，你還來幹嘛？”
媽媽連忙伸手捂住弟弟的嘴：“你給我閉嘴，你姐姐和你姐夫要結婚了。往後你要買什麼，你姐夫能不給你買嗎？回房間寫作業去。”
媽媽從兜裡掏出十塊錢塞到弟弟手中，弟弟剛才的不悅全然消失，撅起嘴重重地哦了一聲走開。
沈念初自嘲地笑笑，在這個家裡，除了江庭帶來的利益外，親情什麼都不是。
她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難忍，卻只能默默承受。
媽媽無視她看起來很不好的臉，只顧自地在對話框上用語音轉成文字遞到她面前。
“什麼時候我們雙方家長見面聊一聊？確定一下訂婚日子，他打算給多少彩禮？”
媽媽諂媚的笑臉說出真實目的，精明的眼神，暗自期待的盤算像極了馬上要賺得盆滿缽滿的商人相。
即使知道媽媽一直都是如此，可她還是抱有一絲幻想，直到最後這點火焰都熄滅。
“我不打算和他結婚，我們分手了。”
她在對話框剛輸下這句，媽媽嘴角抽搐火急火燎地將手機奪了過來。
“你是不是抽風了，江庭家世好人又上進，你又聾又啞巴的，人家看上你都是你上輩子積來的福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媽媽用手指用力戳著沈念初的腦袋，咂嘴哀嚎著：“我真是作孽了，生了你這個女兒。”
媽媽發完脾氣還不夠，將給她倒好的茶砸到地上：“我不管啊，你弟弟明年就要上小學了，學區房的事他還沒給解決完…”
零星的熱水濺到臉上一陣灼燒感，沈念初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了一樣，疼痛蔓延到全身。
除了錢，弟弟，她們之間好像再沒有任何話題。
她的存在像櫥窗裡明碼標價的商品，一旦損壞失去價值就會被毫不猶豫地拋棄。
“他出軌了，我不打算原諒。”
長期未說過完整話的沈念初，意外地沒有磕磕絆絆而是直截了當地打斷了她的話。
媽媽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隨後不可抑制地狂笑：“出軌好，做的好！你現在是不是特別痛苦？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該。”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媽媽佈滿譏諷的臉，竟覺如此陌生，喃喃開口道：“媽，你就這麼恨我？”
換來的是媽媽歇斯底里地咆哮：“我恨死你了，要不是你非要當著全家人的面說你爸爸出軌的事逼著我離婚，我會成這個家遭遇這些痛苦嗎？”
媽媽擼起袖子露出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臂，更甚嚴重的淤血都變得黑紫。
“我的不幸都是因為你，我本來可以當作不知情，糊糊塗塗地過下去。我辛辛苦苦蜷縮著半輩子，你輕飄飄的幾句話就給毀了。”
沈念初無話可說，只能在內心無能咆哮。
明明是在我撞見爸爸出軌告訴她時，她氣不過跑到爸爸的工作單位大鬧。
爸爸丟了工作整日酗酒耍瘋，甚至將各種各樣的女人帶回來，只留媽媽坐在沙發上絕望地哭泣。
在媽媽拒絕淨身出戶離婚時，他將家裡能砸的物件通通砸成碎片仍覺不夠，用打火機點燃了房子。
那場大火燃滅了我對爸爸僅存的一絲親情，在深夜我將他與小三的親密合照打印出來貼滿了大街小巷，塞進了每日與他鬼混的朋友家裡。
爸爸發了怒拖拽我的頭髮狠狠地砸在地上，媽媽將我死死地護在身下為我阻擋著密密麻麻落下的拳頭，直到警車聲響起。
我和媽媽離開了小鎮，媽媽現在對我所有的責怪，懷念往日，全然忘記了當時是如何抱著我痛苦的悲鳴。
沈念初不想再爭辯些什麼，她感覺這個房子在無限縮小，直到要將她吞噬。
她要趕快逃離。
化作人形的遲雨的身影出現在面前，替她擋住了落下來的那一巴掌，只一瞬他的臉便腫脹發熱。
媽媽見沒得逞衝上來要抓她的頭髮，她想不通為什麼會有媽媽會這麼對自己的女兒。
遲雨一把捂住沈念初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將媽媽推倒在地護送她離開。
“現在你終於和我一樣了，這就是你的報應。”
媽媽的笑銳利無比，如一根刺狠狠插入沈念初的心臟。
“我們不一樣。”
前夫的出軌，現任的家暴，媽媽只會一味地反思自己，責備身邊最親的人。
她可悲又可笑，身陷泥潭不自知，更不允許別人拉她出去。
門被關閉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飛快逃離那個另個窒息的地方後，沈念初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傾瀉而下。
遲雨氣喘吁吁地趕到，因記得沈念初對她便成仁要遵守交通規則的勸導，在等待紅燈的過程中弄丟了她而懊悔不已。
還好，他找到了她。
遲雨蹲下身輕輕地將她攬住懷中，學著她平時的樣子給她順毛：“有我在，不要怕。”
她不知道為何無法推開面前男人的懷抱，抽泣著喘息：“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都要拋棄我？”
遲雨懵懂地搖搖頭，輕柔地將她的眼淚拭去：“我不會拋棄你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待心情平復下來後，她淚眼朦朧地退後致歉：“對不起，冒犯到你了。我們是不是在那裡見過，你給我的感覺好熟悉。”
遲雨再次靠近，將她的手放在他的頭上，蓬鬆柔軟的毛髮像極了小貓的絨毛觸感：“我是你撿到的小黑貓，你還給我取了叫遲雨的名字你忘記了嗎？”
沈念初不可置信地將手抽回，顫抖著聲音道：“你，你真的是？”
遲雨將頭埋進她的頸窩蹭著，沈念初愣住了，寵物變成人的魔幻情節真實發生在面前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敢想的。
直到遲雨說出她的生活習慣，連她背後的痣都一清二楚，見他還要繼續深入，沈念初慌張地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繼續。
遲雨抓住她的手搖晃著：“你還記得我嗎？在我不是遲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