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舟畢竟是個年輕人,第二天上午時就有點坐不住了,嘉淮嫌他在眼前晃得頭疼,就打發他外面轉轉。他自己靠在床上無聊的玩著手機遊戲。澤言的視頻電話打過來,嘉淮接了。
“誒!兄弟,你在那?”鏡頭中李澤言在好奇地張望著。
“你看呢。”
“在醫院嗎?你怎麼了?胃病嗎?”
“不是。腎結石,做了個微創手術。”嘉淮說。
“什麼時候的事?”
“週二晚上,就是宴會那天。”
“哦?你那天不是胃疼嗎?”
“哎,一直有腎結石,突然發作了,趕緊就做手術了,下週就出院。”
李澤言打趣道:“哦!你這是腎壞了。哥們你那方面還行不行。別霍霍人家小姑娘。”
“切!你才不行呢。”嘉淮笑罵道。
“小蘇呢?不陪護嗎?我看你倆那晚挺膩膩歪歪的啊。”
“她今天上班去了。”
“人家是嫌棄你吧。”
“滾吧你!嫌棄我,你看這水果,這雞湯,還有這鮮花都是我的小女人給我準備的。”嘉淮炫耀地向澤言展示著床頭櫃上的東西。
“澤言,你覺得這女孩怎麼樣?”嘉淮問。
“說真話還是說你愛聽的?”
“真話。”
“和孟婕比不夠漂亮,和靜瑤比不夠能幹。”
“我覺得挺好的,乖巧溫柔、情緒穩定。”
“這倒是。宜室宜家型。”
“做妻子不合適嗎?”
李澤言沉默了一下說:“人在生病時最脆弱,所以別人對你有點耐心就容易動情。你要不試著冷卻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動心還是一時情迷。”
“而且你現在是有資產和公司的人,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她是第二個孟婕,衝著你的錢去的呢?再說你也沒見過她的家人,她家人要也是個拜金的或者吸血鬼呢!”
“她不會,不是那種女孩。”從那天他對她的試探和他的觀察,他堅信昕羽不是個拜金的女孩。
“哎!別這麼武斷。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把時間拉長點,多觀察觀察她人品,總沒壞處。”
“嗯!”嘉淮點點頭,深呼吸了一下,彷彿做下來個決定,幽幽的說:“哎!好久沒有為女人動心過了,這種感覺真,真……。”
“甜蜜又美妙!”澤言搶著說。
“對,就是這感覺。”嘉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怎麼感覺你就像個情竇初開的高中生呢?還動心!有點二吧。你這幾天就及時行樂,好好享受心動時刻吧!”澤言比劃著一個“V”字型的手勢,痴痴地笑著。
掛斷了澤言的視頻後,嘉淮怔怔地拿著手機想著。
昕羽提著飯盒到醫院時,看見掛著引流袋,提著尿袋的嘉淮在走廊裡慢慢地挪步,很是心疼。她忙上前扶著他的胳膊說:“你怎麼下地了?”
“醫生說可以適當活動了,躺了兩天都累死了。”
“看來躺平也是一件挺辛苦的事。”昕羽打趣道。幾天的朝夕相處,兩個人的交流越來越隨意了。
“所以國歌裡唱:讓我們站起來,不要做奴隸的人們嗎!”
“李舟呢?”
嘉淮衝著病房努努嘴,不滿地說:“打遊戲上分呢,這少爺,使喚不動!”
她扶著他回到病房,看見李舟靠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在玩遊戲,此時正在酣戰中。
嘉淮嫌棄地扒拉著他的腿,不耐煩地說:“你挪開點,別碰著我。你說讓他來幹嘛?中午訂個餐還是我自己下樓去取的。”
李舟小聲嘟囔著:“我說放在門口架子上,我玩完一局就去,你非著急啊。”
“滾,……”嘉淮重重地坐在床邊上看著他運氣,昕羽忙打發李舟去了門口的長椅。
他扶著腰說:“我說他不靠譜吧。哎!屋裡怎麼這麼熱啊?人都躺虛了,一動就出汗。”
嘉淮脫下套在病號服外的毛衣,昕羽摸摸他的額頭,皺眉說:“你是不是發燒啊?”
昕羽去護士站拿來體溫計,一測體溫37.9。她急忙去找到醫生,抽血,B超,測血壓,檢查傷口。一番仔細地檢查後,發現是傷口處有撕裂和體內支架與輸尿管的摩擦引起的出血和發熱。
虛驚一場後,嘉淮的手背上又紮上了輸液。李舟顯然是被剛才進進出出的醫生和緊張的氣氛嚇住了,他呆呆地站在門邊,等著嘉淮罵他。
昕羽替嘉淮蓋好被子後,拉著呆立的李舟溫和地說:“坐著吧。術後發燒是常見的併發症,處理一下就沒事了。哦!這有餃子,涼了,你自己熱一下,這盒是醬牛肉。”
“小羽姐,我不餓,我,我不吃。我,我……”
“吃吧!你小羽姐特意給咱倆包的。哎!以後來,你上點心?少玩會遊戲,多替我跑跑腿。”嘉淮半躺著說,“我也餓了。去熱餃子吧。”
“我去熱。”李舟端著飯盒幾步就竄出了病房。
餃子熱好後,李舟坐在對面小心翼翼地吃著,昕羽和李舟聊著家常,不時替二人夾著醬牛肉,嘉淮發現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李舟也有如此拘謹的一面。
時間到了十點,輸液所剩不多,嘉淮有些累了,他眯著眼睛假寐。
“李舟,都十點了,你快回家吧。今天辛苦你了,週末好好休息。”
“姐,你一人行嗎?萬一徐總晚上再發燒呢?”李舟擔憂地看著昕羽。
“你盼我點好兒,行嗎?發燒有醫生,你在這待著也沒用啊!”嘉淮突然睜開眼睛說。
“呦!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昕羽嚇了一跳。
“沒睡,聽你倆說話呢。”嘉淮躺著揮揮手說:“你回家吧,打車走。留好發票,月底找我簽字,財務能報銷。你明天后天都不用過來了,週一上午來醫院。”
李舟走後不久,嘉淮的藥也輸完了。護士收走了空輸液瓶,又測了一次體溫,已經退燒了。他拉著昕羽的手撒嬌地說:“腰疼的厲害,幫我揉揉。”
“你這腰揉不了一點,你現在需要臥床靜養。我去找醫生開止痛藥。”昕羽連連擺手。
“不要,吃了頭暈。那揉腿行吧。”嘉淮拉著她不放。昕羽無奈地笑了,坐在床邊,掀開被子挽起他的褲腿,在穴位上輕輕地按著揉著。
肌膚的酥麻感從腿上一直延伸到身體的每一寸,他滿足地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昕羽揉著肩膀,支開帆布床後合衣躺下。這一夜她每隔兩三個小時就要起來摸摸嘉淮有沒有再發燒。
第二天清晨,昕羽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是李舟。
“姐,你起了嗎?我買了早點,一會兒就到。”
十多分鐘後,李舟提著早點和一大袋水果走進病房。
嘉淮坐在床上,用電剃鬚刀在刮鬍子。看見李舟,驚訝地問:“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休息嗎?”
“我,我給姐和您買早點了。徐總,您,好點了嗎?”李舟不好意思地說。
“哦!昨晚就退燒了。你坐吧。”
嘉淮很少對他有這樣溫和的態度,李舟有些不適應。昕羽從外賣袋裡取出快餐盒,是熱粥,小包子,豆漿,燒餅加雞蛋。
“這麼豐盛啊!一起吃。”昕羽感嘆道。
“不不,姐,我吃過了。特意給徐總買的雪菜雞肉粥,他愛吃這個。”
“是嗎?你愛喝鹹粥啊?”昕羽轉頭問道。
“嗯!我在廣東上大學時就愛喝潮汕的生滾粥。小李,謝謝你。”李舟有點不好意思,撓著頭笑了。嘉淮突然覺得今天的他有點變了,長大了。
“你還買西瓜和葡萄了。現在的西瓜挺貴的吧。”昕羽驚訝地看著購物袋裡大半個西瓜和一整盒葡萄說。
“我看走廊牆上的牌子寫著腎結石可以多吃這兩種水果。”李舟低著頭諾諾地說著。
嘉淮和昕羽對視了一眼後,欣慰地笑了。
週日的天氣有些陰沉,太陽沒精打采的掛在天上,被雲層遮的就能看見一個圓圓的蒼白的輪廓,空氣中有一種水汽混著泥沙的氣味,天好像要下雨了。這兩天他嚴格按照孫主任的囑咐除去上廁所之外絕對的臥床休養(週六下午他就去除掉所有的導管,一身輕鬆了),此時,他躺著用平板看一部英文電影,昕羽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對著手機視頻在練習編中國結,這是她最近迷戀上的新手工,可是總是編不好,不是那處繩結套沒看明白,就是拉繩子的手勁不均勻鬆散了,就這樣拆了編,編了拆大半個下午,也沒有編成一個。她有些急躁了,把繩子扔在床頭櫃上,像是生氣了一般,咬著下嘴唇在運氣。
嘉淮看到後,示意把床搖起來點。他柔聲地問她:“怎麼了?生氣了?”
“沒有。”昕羽有點煩躁地倒水,遞給他。
“我看看怎麼弄。”喝完水的嘉淮,拿起昕羽支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和丟在一邊的繩結,對著視頻仔細研究起來。
暫停、播放,又暫停、又播放,循環往復,嘉淮側著頭認真地看著,繞著,嘴裡還唸唸有詞地說:“這邊壓在上……,從洞裡穿過了……,拉緊,哎,怎麼有點歪?”
昕羽坐在他身旁,湊過頭看著,指導他怎樣穿繩,打結。兩個人就這樣又鼓弄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第一個中國結完工,不是很規整但是大模樣已經有了。昕羽孩子似的興奮,拿在手裡端詳著,她轉身的幅度大了些,右手無意碰到了嘉淮的傷口上,痛的他“哎呦”了一聲。昕羽扶著他的腰連聲說著對不起,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嘉淮笑了,說:“我動不了了,你得負責。”
“好好,我負責。餵飯喂水是吧,我能做到。”
“不光這個,端屎端尿,洗腳擦背,按摩揉肩。”
“你是癱瘓了吧。還賴上我了。”昕羽一邊搖平了床一邊笑罵道。
看著一臉嬌羞的昕羽,想著澤言說要冷處理他和她之間的關係,總有些不捨和心痛的感覺,他的內心太渴望這種溫馨輕鬆的家庭氛圍了。
曾有人問過愛因斯坦,能通俗易懂地描述一下高深的時間相對論嗎?科學家說:就是那種你在冰天雪地,忍凍捱餓地在戶外站五分鐘感覺像過去了一整天,而你和你的愛人在溫暖的壁爐前,喝著美酒談情說愛一整天感覺就像過去五分鐘。
嘉淮就有這種感覺,他們相處的三天,確切地說是兩天半,就像過去了五分鐘。
週三做了一系列的檢查後,下午嘉淮出院。李舟幫他收拾好東西,開車送他回家了。昕羽特意囑咐李舟一定要送到家裡,他這段時間是不能提重物的。
他去大爺家看了看老人,老人又消瘦了許多,藥物的副作用顯現了,嘔吐、頭暈、腹瀉。他安慰著,心裡卻焦躁得很。
他沒有在大爺家吃飯,推說自己有飯局回到自己的房子裡,他坐在沙發上正愁腸呢,澤言打來視頻電話:“你出院了?”
“下午出院的。”
“你的小女人呢?沒陪著你?”
“她還沒下班。一會兒過來。”
“準備結婚了?”
“沒想過。現在還沒心思想這些。我大爺的情況也不怎麼好,骨轉移了。公司還一大堆事呢。”
“那正好,先淡著點,慢慢處。”
“先這樣吧。我大後天要去上海出差。有時間再聊。”
剛收線,昕羽就敲門了,她放心不下嘉淮,提早一個小時下班,放下一兜菜和肉後,就在廚房忙起來。
兩人吃完飯後,她收拾完廚房,嘉淮從浴室洗澡出來,他撩起睡衣露出後背,趴在沙發扶手上,昕羽小心地幫他撕掉傷口上的被打溼的敷料貼,用鑷子夾著一隻碘伏棉球給他消毒,換上新敷料。
嘉淮坐正身子後,一下子抱住在收醫藥箱的昕羽。昕羽掙扎著,驚慌地說:“別,別這樣。你剛出院,還……。”
“就抱抱,什麼都不幹。”嘉淮緊緊地抱著昕羽,閉著眼睛使勁地嗅著她的髮香。
昕羽轉過身體,撫摸著他的臉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沒事。就是想抱抱你。明天你別過來了。我一個星期沒去公司了,這兩天肯定事情多,不知道幾點回來。大後天一早我要出差。”
“哦!你行嗎?”昕羽問道。
“放心。這次帶著李舟一起去。”
“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一個星期吧,也可能直接去趟西安。”
“記得每天換藥。還有兩種吃的藥,我給你寫清楚用法,別忘了吃。多喝水,一定要多喝水。吃飯不能太鹹,不能喝酒……”
“知道了。要不你做我秘書,我帶你出差。”嘉淮颳著她的鼻子說。
昕羽擔憂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