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嘉淮開啟了空中飛人的模式。他和李舟連著跑了江南的幾個城市，見客戶，談合作，做市場調研等。
他除了發微信報平安沒有主動聯繫過昕羽，他是太忙了，也是為了沖淡她和他之間的感情，把時間拉長，讓進程慢些檢驗對方的人品。
昕羽知道他工作忙，但也感覺到嘉淮對她突然之間的冷淡。這個男人的忽冷忽熱，她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她不知道自己是說錯話了，還是做錯了什麼事，下班後她總是一遍遍回想在醫院裡他對她的柔情蜜意，出差前夕他對她的不捨，出差後的刻意迴避。這是怎麼回事呢？她想打電話問問清楚，又猶豫了，他會不會以工作忙搪塞她，會覺得她是不是小心眼。
這天，她接到徐家老人的電話，叫她晚上來吃飯。她想起也有十天沒有看望老人了，就買了排骨和羊肉，又從公司內部買了四桶蛋白粉。
吃完飯，她和劉霞在廚房收拾碗筷時，李舟突然打來視頻：小羽姐，江湖救急！你趕快，趕快給徐總打視頻，他被女妖精纏住了。快！
昕羽一頭霧水地問：什麼意思啊？你們在那？
李舟壓低聲音說：我們在一個酒店和客戶吃飯，有個女人總是纏著徐總，又要喝酒又動手動腳地，我擋了兩杯，那個富婆就說看上徐總了，問能不能交個朋友。徐總說他有女朋友，但那個騷娘們兒不信，還纏著他。姐，你快打視頻！
昕羽想了想，為什麼嘉淮不給她打呢？這不是最快證實自己有女朋友的方法嗎？他的心裡她是什麼身份呢？
正胡思亂想著，嘉淮的視頻打過來了。
她接起來說：喂，嘉淮。你在那呢？好像有好多人呢。
雖然李舟告訴她，他們在和客戶吃飯，但是她不能出賣李舟。
嘉淮：在和客戶吃飯。他們都想見見你。你和大家打個招呼吧。
哦！你們好。我是蘇昕羽，嘉淮的女朋友。昕羽大方地朝著鏡頭招招手。
嘉淮依次介紹著：這位是周總，這位是張總，這位鄭總，這位是楊科長，這位美女是鄭總的妹妹，欣怡。開著一家很大的美容院。昕羽禮貌著和眾人打過招呼。
嘉淮問：你在那？吃飯了嗎？
昕羽：我在大爺家。我們剛吃完。我把手機給大爺，你們爺倆聊會，我還有幾個碗沒洗。
嘉淮：好。
嘉淮說：你們先吃著，我找個安靜地方和我大爺聊幾句。說著就離開包廂，在酒店大堂找個角落坐下。
他問了大爺的飲食起居，身體狀況，徐宗建也囑咐他按時吃飯，添減衣物，在外面少喝酒等。
昕羽從廚房走了出來，宗建把手機還給了昕羽，知趣地拉著劉霞去了臥室。
客廳裡，就剩下昕羽一個人了。
她遲疑了一下問道：你，你什麼時候回來？
“三四天後吧。後天去西安，籤份合同就差不多要回去了。”
“你….你身體怎麼樣？有沒有腰痛？傷口癒合了嗎？”昕羽問道。
“傷口沒事，沒感染。就是走時間長了還是腰痠腰痛，有時候還，還尿頻尿痛，慢慢恢復吧。可能撤了支架會好點。下週幫我約個號，我也該複查了。”
“好。我幫你約孫主任的號。你自己也注意身體。我，我…..”昕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我想你”三個字。
這時，那邊有人叫嘉淮，昕羽連忙說：我掛了，你忙去吧。你要多喝水，不要提重物。
嗯。好，再見！
昕羽看著已經被掛斷的電話，心裡既安慰又憂慮。
那天晚上，在酒店走廊裡。嘉淮扶著已經喝醉了的李舟跌跌撞撞地走著，李舟很是興奮，他掙脫開嘉淮的手，指著他說：“你，你……別扶，別扶我。我，我，我能走。我多重啊！扶我不等於提重物嗎…….”李舟一邊說還一邊拍著嘉淮的後腰說：“你出院時，醫生，醫生說的，我都聽見了，徐總，徐總你，你這半年都，是不是真不能幹那事？咳咳，咳，徐總，小羽姐這麼好，又漂亮又溫柔，你，你能忍住嗎？”
嘉淮照他的後腦勺地拍了一下，恨恨地說：“你給我趕緊回屋去，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抽你。”說罷，刷卡進屋後把他重重地扔到床上，任由他耷拉著一條腿在床邊昏睡過去。嘉淮自己去浴室洗澡去了。
凌晨時，李舟酒醒了，下床去冰箱拿了瓶礦泉水喝，這也吵醒了嘉淮，嘉淮擰開床頭燈半躺著問道：“酒醒了？”
“嗯！我，我是不是又胡說了？”
“喝斷片了？你這破嘴一天天沒個把門的。”嘉淮白了他一眼。
“徐總，對不起。我，我這一喝多了就，就……。下次一定不喝這麼多了。”李舟低聲下氣地解釋道。
嘉淮想著他昨晚喝醉是為他擋酒，也想到這些天旅途中李舟給他提箱子，替他找測核酸的地方，人多時護著他不被擠到種種的表現，態度也緩和多了。
他從床邊地西服口袋裡摸出一張卡片遞給李舟說：“這卡里有兩千元錢，酒店的地下二層有家電玩城，明天放你一天假，暢玩去吧！就是晚上早點回來，收拾東西，後天一早去西安。”
李舟驚訝地看著嘉淮，傻傻地問了句：那，那還有差旅費嗎？
嘉淮哭笑不得地說：“有，這是單獨獎勵給你的，感謝你給我擋女妖精。”
李舟“嘿嘿”一笑，又鑽到被窩裡睡覺去了。
嘉淮出差回京的前一天，昕羽向公司請了假，回老家給奶奶過80大壽的生日。
那天她和媽媽通視頻。
媽媽說：你奶奶下週過生日，你二叔，三叔和大姑姑都回去，你看你能請個假也回去幾天？奶奶現在又糊塗了，前兩天把鞋子都丟到鍋子裡，說要刷鞋，幸虧裡面沒有飯，要不怎麼吃呢？這幾天還好點，有時認識人有時糊塗，醫生說她這半年發展的挺快，以後認識人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趁著她現在還清醒，多回來看看她，奶奶最疼你了。
昕羽說：好，我明天去請假。請三天假再趕上週六週日能回去5天呢。媽，小姨說前幾天您去做手術了，是什麼手術呢？
媽媽：啊！子宮息肉，去年體檢時就有，今年體檢說又長大了建議做了，宮腔鏡微創的。小手術，第二天就出院了。
昕羽知道媽媽故意說的這樣雲淡風輕，是怕自己擔心。也能體會到媽媽的辛勞，這二十多年獨居生活，自己要上班，同時要照顧年邁的婆母和年幼的孩子。
自從年後解封匆匆回家四五天，相隔大半年了，真的很想家，很想媽媽和奶奶了。
銷售主管翻著她的考勤說：“蘇昕羽，你怎麼總有事呢？不是朋友病了，就是奶奶要過生日。上個月你請了四五天，把今年的年假休完了，這次請三天，只能算事假，一天扣兩天的工資，你清楚吧？哎！再看看你這銷售業績，又是墊底。你能把心思用在工作上點嗎？”
昕羽小聲地說：“我清楚。這次以後一定不請假了。”
主管不悅地看著她說：“你填請假單，我簽字後交到人力。”
就這樣，兩個人在同一天相差幾個小時，在北京西站一個南下，一個北上，錯過了彼此。
生日宴辦的很成功，雖然老太太仍然是一時明白一時糊塗的，但是看到這群人圍著她，對她噓寒問暖，她還是很高興，她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對這她笑，不明白為什麼要點蠟燭，為什麼她要穿上大紅的毛衣侄男弟女都給她鞠躬，和她合影，但是她能感受到大家的歡樂和善意，她沒有像平時那樣愛發脾氣，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她是一位慈祥又飽經磨難的老祖母，享受四世同堂的天倫之樂。
晚上，老祖母盤坐在床上機械性地敲著大腿，看到昕羽進來後，拍著床邊示意她坐過來，昕羽坐下後替老人拉拉披著的棉襖，說：“阿婆，該睡覺了。”
老太太搖著頭含糊地說：“你吃飯了嗎？媽給你煮山芋吃。”
昕羽知道奶奶又犯糊塗了，就要扶著她躺下，老太太掙扎著，昕羽只能陪著老太太坐著，突然老奶奶的眼中盡是溫柔，她摸著昕羽的頭說：“囡囡，我的小囡囡，都長成大姑娘了。”
昕羽有些震驚，她望著奶奶有些結巴說：“阿婆，你，您認識我嗎？”
“我的小囡囡，最愛吃橘子了，那年我帶你去山上摘，大人們摘你就吃，吃得太多了，回家就吐了，你媽媽還埋怨我，說我慣著你。”
昕羽聽了這些回憶，眼睛溼潤了，老奶奶所剩不多的記憶空間中大多都是與她有關。
“囡囡，囡囡，你耍男朋友了沒？”
“啊！阿婆，我，我….”
“有合適的就耍一個，女孩早點嫁人，早點生娃娃。”
她咬著唇，打開了手機相冊，把嘉淮的照片（是她用手機翻照的）給老祖母看，說：“阿婆，您看看這個小夥怎麼樣？”
阿婆湊近手機，看著說：“好，挺好！長得端正，個子還蠻高的。像瑞升！瑞升呢？”
“阿婆，他叫徐嘉淮。是我對象。”
“哦？快讓瑞升進屋啊！外面多冷啊！當年瑞升參軍時……”阿婆絮絮地說著。
昕羽知道阿婆又犯糊塗了。她嘆口氣收起了手機。
第三天，昕羽要去看望一位同學兼親戚，晚飯後才回家，母親靠在沙發上電視，看見昕羽回來調低音量問道：“小雪怎麼樣？能認人嗎？上次我去你舅媽家時，她正犯病，也不認人了，關在屋子裡又哭又罵人的。哎！造孽啊！多好的孩子啊！學習好，性格好，人長得也漂亮，還多才多藝的，造孽啊！”
昕羽和小雪是從小學到初中的同班同學，高中的同校同學，而且兩個孩子還有親屬關係，小雪的親小姑是昕羽的表舅媽，最有緣的是兩個孩子還是同年同月生，小雪比昕羽大兩天，所以兩個孩子從童年到少年都很要好。高考時，小雪考到南京學金融，昕羽到北京學護理。最初的兩年裡，兩人還總約著一起出去玩。直到，小雪交了男朋友，兩人的友誼才逐漸變淡。也就是這個富二代男友把小雪推入了人生的深淵。
“今天看還好，小雪還比較安靜，沒有罵人，就是不愛說話，總是低著頭。舅媽說，這些日子吃了藥就不怎麼鬧，以前她不吃藥時就整宿不睡覺，又哭又敲床板。舅媽和舅舅也老多了，頭髮都白了。哎！”昕羽嘆息著。心裡像堵了大石頭。
“都是那個王八羔子，死渣男把小雪害成這樣的。”昕羽媽媽恨恨地說：“把好好的女孩子睡了不說，還流產了三四次，最後害的連子宮都沒保住。”
“媽。”昕羽看到情緒逐漸激動的母親，連忙阻止道。她知道母親馬上要給她上一堂激昂的女德課。
“就說現在的女孩子怎麼不能潔身自好呢，我們那個年代不要說住在一起，就連牽牽手都不要想的。哼！最後怎麼樣呢？那男的賠點錢，提起褲子沒事了，受罪的還不是女孩子嗎？”
“太容易得到，男人就不會珍惜的，會覺得這個女的輕浮，在婆家都沒有話語權的。”
“我在醫院時，也見過這樣的例子，有個年輕的孕婦，都快生了，送她來的那個男的把她扔到候診大廳就跑了，連住院費都不給交，那女孩子先頭還替男的開脫，說他回家拿錢了，一拿就是一整天，最後沒法叫了警察，查到女孩的父母，老兩口看見女兒後，哭的跟淚人似的，說女兒和狗男人同居後就和他們斷絕聯繫了，他們這一年多把店也關了，天南海北地找女兒，沒想到再見面時……..。”
昕羽有點不耐煩了，她起身準備回房間休息。突然，媽媽叫住她問道：“你阿婆說你交男朋友了，是真的嗎？”
昕羽收住腳步，愣了一下，她還不準備告訴媽媽，她摸不準嘉淮的心思，一會熱一會冷，這已經讓她很痛苦了。她轉過身子說：“阿婆腦子糊塗，瞎說的，你也信？”
母親看了她幾秒鐘後說：“我也覺是胡說的。其實你阿婆是惦記你的婚事。要我說你還不如回來找個工作。一個女孩子家在北京又要租房子，花費又多，還不如回老家找個工作，雖然沒有北京掙得多，但花銷也小，頭一樣不用租房子。在找個工作穩定的小夥子，結婚生子不是挺好的！”
“行了，行了。您是從線上說到線下，都成復讀機了。”昕羽打斷母親。
媽媽有些慍色說：“不說了。吸取小雪的教訓，交男朋友千萬不要住一起，不要動不動就把自己獻出去。戀愛腦，最後害的是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昕羽不耐煩地關上門。
她躺在床上，打開手機看著嘉淮那張照片發起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