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並沒有因為春節假期的結束而消失,相反有越演越烈的趨勢,許多地方已經開始限制人員進出,有些可以居家辦公的公司,員工都沒有返回北京,學生們的寒假還沒結束,但是也聽說要延時開學,各個小區,居民點都要辦理出入證測體溫後才進出,各大商場和娛樂場所都沒有開業,北京城裡的道路上空空蕩蕩的,少了往日的喧囂和煙火氣。
時間來到了四月初,大家似乎已經習慣了疫情中的生活,各行各業也在漸漸地恢復,工廠,公司相繼復崗,商場復市,快遞業務恢復。就連疫情的風暴區—武漢市,聽說也快要解除隔離了,一切在向疫情前恢復。
徐宗健在春節後發現右大腿上長了一個很大的包塊,原準備春節後複查,因為疫情的緣故,遲遲掛不到號,他和劉霞都很焦急。
最讓他著急的還不止這事,還有嘉淮。他公司所在寫字樓的同層裡有兩個人是確診病例,很不巧的是大數據顯示嘉淮和其中一人在一天內同乘過兩次電梯。他也被送到北京延慶區的一家定點賓館,強制隔離十四天。
他被困在一間小小的賓館標間裡,每天他除了用視頻給公司和汽車修理廠剩餘的員工佈置工作,開電視會議外,做不了其他事。他絞盡腦汁地想怎麼能讓大爺住上醫院,但是都沒有結果,此時的中國醫療系統,醫護人員已經超負荷運轉了,醫院一半的醫生護士在武漢或者方倉醫院支援,在街頭檢測核酸,一半留在醫院還要開展正常的醫療活動。
這天上午,嘉淮悶悶的躺在床上,意外接到昕羽發過來的視頻聊天。昕羽在徐家,其他公司有確診的病例,她們現在都已經居家辦公了。她看到嘉淮發的朋友圈後才得知他被隔離了,她特意來看望兩位老人,嘉淮很感激昕羽的懂事和細心,聽著她軟軟的帶點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嘉淮那顆像是在火上煎煮的焦躁的心突然平靜下來,像被清涼的溪水流過,浸潤。
昕羽平和地微笑著說:“你不要著急,我回去就打電話,問問呼吸科的李主任有床位嗎?”
她停頓了一下,問:“你測核酸了嗎?
“每天都捅鼻子,沒事,不是陽性”
“吃得好嗎?”
“盒飯,早晨有包子,饅頭,雞蛋和粥,豆漿,有時還有牛奶,管飽。正餐是一葷兩素,兩種主食,一個湯。挺好的,肉菜裡的肉巨多。飯量小的都吃不完。”嘉淮邊用攝像頭環照著屋裡的環境,邊說。
“用不用送換洗衣服?”
“不用,公司有幾套備用衣服我都帶走了。這裡能送外賣,我買了內衣褲和剃鬚刀,其他的賓館都提供。”
他安慰他們說:“好幾年我都沒有睡到自然醒了,隔離等於休假了。我在網上訂了幾本書,沒事看看書,偶爾也做做運動,我感覺自己都胖了好幾斤了。”
第三天的下午,昕羽又在和嘉淮視頻,這次是在醫院的病房裡。昕羽輾轉地找到了身在武漢某醫院馳援的李主任,並且把徐宗建的病例和他腿部病灶的圖片發到李主任的手機上,李主任聯繫了醫院呼吸科留守的宋大夫,說:“小宋,這個病人的狀況像是肺癌的筋骨轉移,你調劑一下儘早收住院,做一下加強CT的檢查。”
就這樣,第三天的中午徐家接到醫院通知住院的電話,下午昕羽就帶著兩位老人辦理了住院手續。因為疫情緣故,醫院要求封閉管理不能家屬陪護,所以昕羽給老人找了一位看著身體健壯,為人老實的男護工。
一切安排好後,昕羽撥通了嘉淮的視頻,說:“嘉淮,你看這是哪裡?”
“是醫院嗎?”嘉淮看到穿著病號服的徐宗健,說:“大爺,住上醫院了?”
“對,小羽幫著聯繫的。還給我請了護工,多虧這孩子了。你不用惦記我。”宗健對著鏡頭說著。
嘉淮高興地回道:“好好,您先檢查著。我再有三四天就能回家了,回家我再看您去。”
收線後,他給昕羽的手機上發了一條微信:謝謝你!我的妻
雖然只有簡單的六個字,卻讓昕羽的內心掀起一陣狂浪,她的心咚咚的跳著,幸福地絞痛在一起。“我的妻”這三個字燙在她的腦海,他在暗示她嗎?他是接受她了嗎?他們可能從假情侶成為真伉儷嗎?
她心神不寧地和徐家二老告別,走出醫院,上了公交車,心裡一直想著這三個字,把嘉淮的微信看了又看,每次看都有一種舒暢感傳遍全身。
四天後,嘉淮解除隔離回到家裡,他先去醫院看了宗健,和他的主治醫生宋大夫瞭解了一下情況,確實已經骨轉移了,而且還不止右腿上的一處,左腿和胸骨上也有。
這次嘉淮好像有了心理準備,沒有太難過,他平靜地問醫生:“像我大爺的這種情況,現在有什麼好的治療方案嗎?他還有多長時間?”
宋醫生看著病例,微微思考了一下說:“徐老先生可以做個基因檢測,如果可以用靶向藥物,生存率就會高很多,如果沒有檢測到配對的基因,保守治療的話,五年的生存率大概是30%。很多病人生存時間是一兩年。”
嘉淮沉默了,宋醫生連忙說:“手術後可以帶老人去看看中醫,中醫雖然慢些,但能治療根本,提高免疫力。”
“好,謝謝醫生。等出院後我們約一下咱們醫院的中醫科。您介紹下哪位醫生看腫瘤好些?”嘉淮說道,宋大夫寫下了一位醫生的名字,讓他掛這位大夫的號。
昕羽來到嘉淮家裡看他,敲門時發現門沒有鎖,她推門進來看見嘉淮靠在沙發裡,頭髮亂糟糟地,眼睛空洞地看著電視畫面,他發現是她時,一把拉住她的手,昕羽被他大力一拽失去平衡,竟然跌坐在他身旁,他哽咽地哭起來。昕羽從茶几上的紙巾盒裡扯了幾張紙巾為他擦著眼淚,看慣了他平時的成熟穩重,今天竟然哭的像個孩子,昕羽的心碎了,她鼻子酸酸地柔聲勸慰道:“別哭了。醫生不是說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嗎,還有時間就可能有其他的治療方法呢。再說你是大爺的精神支柱,是全家的支柱。你要挺住啊!”
嘉淮漸漸地收住眼淚,把茶几上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緊緊地抱了昕羽的肩頭一下,吸著鼻子說:“謝謝你,我沒事了!”昕羽拍著他的手背看著他,眼神溫柔而堅定,此刻她想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也想為他分擔一些心中的苦楚。
第二天,嘉淮又恢復了平常的狀態,白天在公司忙忙碌碌,下班後急匆匆地帶著劉霞做的飯菜去看望徐宗健。整個人又像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
徐宗健的手術已經做完了,恢復狀況還是挺好的,下週開始第一次化療。
醫生在化療治療前,特意找了嘉淮,藥品有進口和國產兩種,國產藥便宜但是容易嘔吐、眩暈和掉頭髮,進口藥是國產藥價格的兩倍但是副作用小。嘉淮豪不猶豫地為宗健選擇了進口藥,不能延長大爺的壽命已經讓他心如刀絞了,如果再讓他生前受罪,他絕對接受不了的,會一輩子都自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