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李士蘭回家發現家裡熱鬧極了。
李家四姐妹全搬回來住,除了她們還有不少鄰居。
“士蘭回來了,怎麼回來這麼晚,工作辛苦了吧?”
又一個笑說:“哪能不辛苦呢,廠裡最近加班,士蘭是副廠長,得跟著車間下班啊。”
她們這樣一說李士蘭就知道嬸子們幹嘛來了。
另一個上來拉她,很是和藹可親道:“士蘭年紀輕輕就是副廠長,再過幾年等廠長退休就是咱們製衣廠的廠長了。
四年後她也才四十歲,放眼望去誰有她爭氣!”
“沒影的事兒金嬸您別瞎說,廠長還在呢,讓人聽去我以後在廠裡怎麼自處。”
金嬸笑她,“還謙虛上了,誰不知道你再去進修一次回來就是咱們的準廠長了。傻丫頭誇你呢有啥不好意思的。”
事實上/上面的人已經安排好她半年後出去進修,也是有意讓她以後接替郝剛的位置。
上一世那段時間她正在給李夏夏換腎源去不了。
後來手術過後不久身體漸漸不行工作也力不從心,郝剛還沒退休呢她就先離開廠了。
劉多娣推開幾位嬸子上去親密地將李士蘭拉到身邊來。
“她剛下班餓了,有什麼事情咱們飯桌上再聊。”
“果然是親媽,我們就沒想到士蘭還沒吃飯呢。”
金嬸接話,“這麼一個寶貝是我我也放在心尖上寵著!”
劉多娣笑,“那是當然,在家裡我從來不讓她受委屈的,我家五個孩子她絕對排在第一位。”
劉多娣一副很關愛她的樣子,可是等她沒有能力再為這個家付出的時候她連吃冷飯剩菜都是奢侈的。
那時候躺在床上的她就想,親情也是需要錢來維護的,否則連親媽也瞧不起你。
果然如她所想,飯桌上幾位嬸子向她打聽裁員的事。
李士蘭說法跟之前和醫生說的一樣,三言兩語將她們打發走。
臨走前還把她們拿來的東西全退回去。
劉多娣就不高興了,“那可是補身子的補品,外面賣可貴了,她們湊錢給你買的。”
“不收人民一針一線,這是原則問題。”她冷淡不講情面。
劉多娣覺得她在下她臉,不收就不收吧你兇什麼?
她這個女兒哪哪都好說話,唯獨別人給她送禮的時候她從來不收而且沒有商量的餘地。
尷尬的時候老五笑嘻嘻站出來說:“媽,你又不是不瞭解二姐,回頭她就給你補上了。”
李夏夏轉頭問李士蘭,“是吧二姐。”
李士蘭沒給她臉,“你回來家住你婆婆同意了?她不催你趕緊給劉家生個兒子繼承香火?劉家的根可別斷在你這裡了。”
李夏夏頓時收起笑容甚至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自問自己沒有弱點,可就在生兒子和婆婆這個問題上回回都是敗將。
李夏夏依偎著劉多娣不高興道:“……媽,你看二姐,我回家陪您她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的事,你二姐你還不瞭解嗎,她最是心疼你了。”劉多娣示意李士蘭哄哄她。
李士蘭假裝沒看見,徑直回到飯桌上吃飯。
李夏夏不依不饒跟劉多娣說:“好不容易回來輕鬆一點她又拿我婆婆說事,二姐什麼意思啊,見不得我好嗎!”
劉多娣只能自己安慰女兒,飯桌那頭幾姐妹聊開了。
李士梅問,“二妹,廠裡的效益不是不好了嗎,你跟金嬸她們怎麼不說實話?”
李士菊道:“二姐要是說了實話廠裡明天就亂了,不說實話還能保持現狀。”
李士竹加入:“四妹說的對,要不還是大學生腦子好使,這個問題我也沒有想到呢!”
李士菊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這也源於她那段黑歷史,只要每每有人提到“大學生”這幾個字她就想到她大學乾的蠢事。
年輕時不懂事犯的錯,到了如今還再被人拿來取笑!
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因為貪圖一時歡愉毀了前程,她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收拾好心情,李士菊問李士蘭,“二姐,聽說你們廠要辦舞會,舞會需要的東西我都讓人準備好了,你什麼時候叫人來店裡拿?”
李士蘭頭也不抬,道:“舞會已經開始籌備了,怎麼沒人去你們店裡拿東西嗎?”
“沒有,我等了一天也沒見有人來拿。”
李士蘭抬頭,先是想了一下才說:“我身體不舒服,這次舞會交給下面的人去辦了。
廠裡的人關係錯綜複雜,他們應該去別的地方買了,怪我,沒提前跟他們說一聲。”
不遠處劉多娣聽到這話立刻上前,“東西現在能換嗎?咱們廠需求大,要是去老四那裡拿她還能有一筆獎金呢。”
李士菊肅然危坐。
久久後李士蘭才出聲,“換不了了,舞臺已經搭好,舞會後天開始,來不及了。”
李士菊肉眼可見的失望。
“下次二姐記得早點跟他們說。”惱火的摘下眼鏡恨恨道:“這些人是怎麼辦事兒的,不知道以前廠裡只要辦活動就都來我們店裡買東西嗎!”
李士蘭靜靜看著她,李士菊,沒有下次了,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了,以後她們都別想再佔她一點便宜。
老五坐在李士菊對面,拿起筷子夾菜一邊說:“二姐忘了就忘了吧你又不是店裡的老闆,只是一筆獎金而已激動什麼。”
獎金事小,店裡做不到廠裡的生意她怕老闆給她小鞋穿!
讀完大學出來卻在個體戶家上班,這說出去誰敢信!
要不是她的畢業證上有汙點,現在家裡誰敢小看她,她才是家裡學歷最高那個!
李士蘭卻是在想,大學生還是有用的,不久後李士菊辭職出來開了個補習班。
這一段經歷讓她在憋屈的幾十年裡終於揚眉吐氣,當然了,也開始瞧不起大家。
包括她這個二姐。
飯後李士蘭回房間,等李士梅出來喝水的時候才發現劉多娣一個人在廚房收拾。
她上前詫異道:“媽,怎麼是你一個人在忙,二妹沒幫忙?以前都是她幫您收的。”
她不止沒有幫忙,她連補品的錢也沒有補給她,進去房間後再沒有出來過!
說起錢,劉多娣才開口,“我知道你們都搬回來住是什麼意思,不就是為了拆遷那事。”
“媽,你這話可就傷我們心了,就不許我們想您了回來住幾天。”李士梅說著話卻沒有上去幫忙的意思。
“女兒大了,個個都有自己的心思,我老了管不了你們了!”
劉多娣話裡是無奈還是認命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有一點這個家裡誰都清楚,錢的事情不說明白她們都不可能回自己的小家。
此刻劉多娣就像是被一群壯年狼包圍住的老狼。
當你懷裡有肉,分均不勻時她們毫不猶豫撲上來搶你的肉還將你無情咬傷。
這就是她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