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林昭雪眼底掠過一抹疑惑。
她這才發現,寢殿地上竟然鋪滿了無數冊文書。
等她拾起一本翻開一看,瞳孔猛地一縮,心頭頓時一陣震顫。
“潘鳳,安興二十九年入伍鎮北軍,隴西臨洮人,曾三渡冰河奇襲漠北,焚燬王庭糧倉十二座,最終葬身火海。”
“李洋,安興五年應徵鎮北,龍驤營主將,率百騎夜破柔然千人陣,斬殺左賢王阿史律,戰後不治而亡。”
“章牧,安興三十年戍邊北境,孤軍死守飛狐陘三十日,箭盡時殺蠻子三十人而死……”
林昭雪的手微微顫抖,指尖緊緊攥著這些紙張,紙上的字跡明明清晰,卻彷彿化作一道道重錘,狠狠砸在她的胸口。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沉重的肅殺氣息,彷彿那些英烈的亡魂正站在自己面前,凝視著她。
“陛下……”
只見女帝背對她赤足走在這些文書上時,那雙深邃的鳳眸中,透著無盡的冷厲與肅穆。
“他們在替朕暖江山,朕怎能讓他們的遺孀心寒?”
“你,何罪之有?”
“殺得好!”
林昭雪心中激盪,眼底不由得浮現出一抹感動。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再一次恭敬地行了一禮。
這一禮,為鎮北軍戰死的將士們,替陛下行禮!
女帝轉過身來,看向了這位立下不世之功的女將,難掩其中欣賞。
“既無罪,回去好好休息。”
頓了頓,她微微一笑,語氣帶了幾分輕鬆。
“慶功宴上,朕給你準備了一份厚禮,定叫你的功勞讓天下人知道!”
林昭雪心神振奮,眸中閃著光芒。
“謝陛下恩典!”
可就在她離開後,
女帝的表情瞬間變得冷漠,眉眼間佈滿了寒意,整個人宛若籠罩在一層森冷的殺機之中。
“去告訴李正陽,他老寒腿的艾灸方子該換了。”
“明日,朕讓執金衛送三十斤’附子’到他府上——要連根帶土的鮮貨。”
附子大毒,暗示滅門。
伺候在旁邊的女官心中一驚。
陛下,這是要那位五城兵馬司總指揮滅了陳大牙滿門,用來震懾一些宵小之輩。
“是,陛下。”
……
終於到成親那天了。
楚奕把院裡種的蔬菜,全都摘下來,送給了附近多有照顧的鄰居。
他又將那件喜服放到桌上,拿走了自己的全部衣物,更抹除了自己在這個屋子裡的全部痕跡。
等將一切處理完畢。
楚奕拿著一個包袱走出了屋子,再沒有回頭,更不會再看一眼。
他走著走著,忽然想到一件事,記憶裡就在這幾天,上京會發生一樁驚天大案。
女帝登基以來,第一個高中探花的寒門子弟李非,被人剝皮殺死,屍體也被丟棄在大街上。
此案震動朝野,甚至對整個朝廷的名聲造成極大影響。
前世這個案子最終不了了之,朝廷隨便找了個替罪羊結案。
可楚奕有一次在柳家無意中偷聽到,這樁案子的幕後黑手,正是五姓之一的琅琊謝氏。
而動手的人,是謝氏的一名管家。
他現在位卑人輕,解釋不了謝氏為什麼會派人去殺李非,所以阻止不了李非被殺。
但楚奕可以參與這個案子,藉此破案,嶄露頭角,得到女帝的重視。
至於跟謝氏翻臉,無所謂。
富貴,險中求!
……
紫雲樓二層。
今天到處懸掛著刺目的紅綢和鎏金的喜字,紅燭高照,瀰漫著濃烈的喜慶氣息。
此刻,蘇玉柔身披一襲大紅嫁衣,頭頂紅蓋頭,安靜地站在喜堂中央。
她身上那一件嫁衣繡工精緻,金絲銀線勾勒出的鳳凰栩栩如生,襯得身姿纖細而典雅。
而她現在的眼神略微複雜,怎麼就不是嫁給雲毅哥哥啊?
旁邊站著一名玉樹臨風的俊朗男子,正是蕭雲毅,他這次以蘇玉柔表哥的身份過來。
反正楚奕從未見過他,自然不會暴露身份。
唯有見到他們真正成親了,自己才能徹底安心!
不遠處,田老夫人輕聲嘀咕道:“阿奕怎麼還沒來,難道路上耽擱了?”
對此,蘇玉柔心中也升起幾分疑惑。
按理說,今天是成親的大日子,楚奕應該早早就到,可眼看著吉時將至,他怎麼還遲遲未來?
她壓抑著心中的不安,輕聲道:“田佑哥,麻煩你出去看看。”
田佑正愁找不到機會表現,立刻向樓下走去。
然而,他剛走出去,視線便被一道身影吸引住了。
下一刻。
楚奕身穿玄色勁裝走了進來。
今天的他背脊挺直,神情冷冽,周身散發著一股凌厲的氣勢,與往日那副低調沉寂的模樣截然不同。
這種氣勢,讓田佑下意識地矮了一頭,甚至臉上還露出了一絲討好的笑容。
“阿奕,怎麼沒穿喜服啊?”
楚奕沒有回答。
他只是走到了蕭雲毅面前,表情淡漠而冰冷。
以玉簪束髮,月白錦袍,腰間懸著玉珏,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個豪門貴公子,難怪蘇玉柔對這男人那麼著迷。
此時,蕭雲毅的臉上帶著三分恰到好處的淺笑,很有禮貌的自我介紹。
“楚公子,我是玉柔的表哥。”
“聽說她今天成親了,特意過來參加喜宴,我還準備了一份厚禮,祝賀你們大婚。”
他說話不疾不徐,語調沉穩而從容,字裡行間透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公子氣勢。
楚奕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位貴公子,聲音平淡的開口。
“蕭雲毅,出身南陽蕭氏,祖上也出過宰相,但這些年家族式微,族中已經少有能才了。”
“你是如今蕭氏最優秀的年輕一代,在去年更是高中了狀元,現在任太樂丞,從八品下。”
他冷冷一笑,視線落在蕭雲毅的臉上,聲音低沉而冰冷。
“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可以互不幹系,你卻為什麼要來惹我?”
“就這麼喜歡,去當柳家的一條狗嗎?”
“那你先狗叫一聲,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