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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常金花約莫著懂了兒子的意思,因此也漸漸開始帶孟晚出門,或是到山腳采采野菜,或是帶他到溪邊搓洗衣物。

遇到村民只說是自己姨妹的孩子,父母都不在了因此前來投奔她,老六媳婦那兒常金花拿了兩塊糖去交代過,她和宋老六都是老實人,從鎮上回來從未亂說過什麼閒話,又收了常金花的糖,在村裡閒話的時候更護著她家說話了。

總之甭管別人信不信,反正這來歷是傳出去了,也沒人有膽子有閒心去官府查他戶籍。

“明兒晌午大郎便自鎮上歸來,一會兒我把門鎖了,你和我到集市買上兩斤豬肉去。”

常金花拿上銅鎖,招呼孟晚跟他一起出門。

孟晚歡歡喜喜的拿上個竹筐,這可是他第一次踏出小山村,集市是附近幾個村子自發組織的,每月逢七舉辦一次,初七、十七、二十七,一月三次集會,今天便是八月二十七。

他隨常金花走在路上,過了立秋之後天氣就開始涼爽,現在時間還早,不去集市的人家才剛起來做飯,炊煙裊裊在村落中升起,越往村外走反而更能看見有人挎著籃子趕路,

孟晚這張臉太招人,他們娘倆身邊又沒個漢子跟著,常金花便找了塊布巾讓他圍上,遮了下半張臉。

“大嫂,等我會兒。”剛走出村口,後面傳來一聲呼喚。

常金花扭頭一看,還真是宋老六媳婦兒。

“拿了這麼些傢伙事兒,都買點啥?”

老六媳婦手裡提了兩個筐,左右手各一個,一個裡面裝了一籃子雞蛋,這是要拿集市上賣的,另一筐裡裝著兩個小罈子,看樣子是要打些香油什麼的。

她笑的合不上嘴,“我家大力的親事定下了,這不,到集上置辦些東西,怎麼也比鎮上便宜。”

“那可不,能省下好些錢來。”常金花附和的說,眼睛看了眼四處打量的孟晚。

“你家晚哥怎麼還圍了塊布巾?”老六媳婦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孟晚。

“集上都是混混街溜子,他一個未婚小哥,亭舟又不在,小心些準沒錯,跟你六嬸說話。”她後一句是在教孟晚認人。

常金花也不瞞老六媳婦,當時買孟晚就是奔著給亭舟當媳婦的,老六媳婦清楚。

“六嬸。”孟晚同她打了聲招呼。

“唉,這孩子真懂禮,可不像田老大的孫媳,跟個啞巴似的,見了誰屁都不放一個。”

“你說他家大孫子媳婦兒?”

“可不是嗎,嫁進來幾年了,雖說哥兒子嗣艱難,可大多都是能生個一兒半女的,他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見人還不愛說話,他婆母也不帶他出來走動,如今都是帶小的。”老六媳婦話裡的小的便是新嫁進門的小孫媳婦,嘴甜愛說,田大娘多喜歡這個小兒媳,便多不喜大兒媳。

孟晚聽著兩個婦人聊著家長裡短,哪怕是常金花見識過鎮上生活,知道讀書的好處,可終究半生都被困在村裡,她們眼裡整日便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眼界、環境如此。

孟晚心裡琢磨,自己將來也會這樣?甚至還可能抱倆娃。

他打了個哆嗦,我的老天爺,差點忘了他現在能生娃!

“冷了?”常金花閒聊的時候還不忘看他兩眼。

“不冷。”孟晚搖搖頭,他如今年歲小,確實抗凍,正好剛入秋的氣候,談不上冷。

“一會兒在集市上扯兩塊布來,你也該做件襖子了。”

常金花琢磨著,孟晚一直穿的都是宋亭舟衣服改動的,如今還能湊合,再冷卻是不成,家裡還沒有多餘的棉花,也要買。

老六媳婦心下了然,這宋大嫂對著買來的兒媳婦還挺慈善,估計也快辦事了。

“你家的喜事啥時候辦?”

“明年開春。”來年四月宋亭舟要去穀陽縣考縣試,不論成敗,也該成婚了。

“柱子婚期定在哪天了?”

“十月初八,等收完了糧再辦,那會兒空閒,晚哥兒,到時來六嬸家吃酒!”

常金花笑說:“他小孩子家家吃啥酒?讓他去灶上幫幫忙上上菜。”

“誒,那可真幫了我大忙,大嫂到時你也早點去,多給我忙活忙活。”

“還用你說,一定的。”

一邊聽她們閒聊一邊趕路,孟晚估摸著走了兩刻鐘,大概半個小時左右便走到另一座村落的外圍。

遠望能看見高高矮矮錯落重疊的房舍,有的煙囪還在冒煙,也有往這邊走過來趕集的村民。

他們所處這裡是村口外面,大片的野地都被踏平,人群熙熙攘攘的在各種攤位前流動,四周有樹木林立,入口還有塊石碑,上面刻著:紅廟村村志

除了紅廟村幾個大字外還有兩行小字,孟晚大概能看明白,意思是百年前這個村子出了個舉人老爺,建了座廟宇,因此後人改名紅廟村。

孟晚左右看了看,不遠處的矮山上好像真有座建築,只不過只有兩間房那麼大。

“晚哥兒,快過來了。”

他看石碑這會兒功夫,常金花已經走出去段距離了。

“宋姨,這個紅廟村好像比我們村子大。”

“這個村從前和咱們村差不多少,後來出了位舉人老爺,還建了座族學,這才人丁漸旺。”

常金花說完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這兒叫紅廟村的?”

孟晚指指村口的石碑,“上面寫的。”

常金花眉間的豎紋舒展開,她語氣懷念的說:“識字很好,當年亭舟爹在的時候也教過我,但我認得不多,三兩個罷了。”

“我識的也不多。”孟晚心想自己也是看著有些字和簡筆字很像,連蒙帶猜的。他心裡是怕常金花不滿意這個回答的,又不想矇騙人家自己真會。

豈料常金花欣慰的說:“已經不錯了。”

孟晚鬆了口氣。

紅廟村的集市擺了四條小短街,下面壘著方方正正的石頭,上面自己鋪了布,這樣還挺方便,不用搬桌子或是直接放地上。

攤子上賣布的、賣肉的、賣些零散小零嘴的、自己種的果子青菜的……,匯聚了附近所有村落裡的小販,鎮上有鋪面的掌櫃也會讓夥計拿些散貨來賣。

水泉鎮底下有大大小小近四十多個村子,他們宋家所在的三泉村與此處的紅廟村都屬鎮東面,附近十多個村子都來紅廟村趕集市。人數不少,擠擠攘攘,還有更遠的還在路上沒到。

常金花目標明確,先去賣肉,不然晚了搶不到肥的。老六媳婦則先去賣雞蛋,兩人約了一會兒在布攤上匯合。

肉攤子有三家,都挨著不遠擺,這樣想賣肉的便直奔這裡,常金花挑挑揀揀的看著豬五花,

孟晚一眼望去,肉攤和另一條專賣吃食的攤子人數最多。由此可見,不論是何年代,都適應民以食為天這句話,短了什麼也不能短了吃食。

常金花和肉攤子老闆講了半天的價,十六文一斤的豬五花便宜了一文,買了兩斤共三十文。要是瘦肉更便宜,十二文一斤,排骨九文,買的人最少,都是骨頭太壓秤,燉的又久浪費柴火。

買完了肉孟晚跟著常金花到另條街的布攤子上看布,布攤子比肉攤多,有四個攤位,還有些婦人會自己織布,拿了個小籮筐擺在地上,這種要比攤販賣的便宜,缺點是沒有顏色,只是素布,一般人家辦白事或是確實窮的不行,沒有衣裳裹體的人才會買這種布。

布攤的人稀稀拉拉,不像肉攤子人滿為患,常金花沒看地上擺的素布,而是翻看起粗布和棉布。

“這匹靛藍色的怎麼賣?”常金花幾個攤子走了圈,多是粗布,少有幾塊細棉布也是大紅色的。

粗布也是棉絲紡織而成,但厚實耐磨,價格也比細棉布便宜,因此農家多是買粗布製衣。

攤販陪著笑臉,“這匹織的比別的密實,要貴上十文,一百六十文。”

常金花險些氣笑,“別的攤位粗布都是150文,偏你特殊多出十文來,我本來還要買些棉花,如今看來還是算了。”

別看布匹150文一匹,但一匹卻能做上兩身衣服,棉花80文一斤,一件棉衣卻至少三斤多棉花,才能捱過冬天。

孟晚在旁邊拉著她,“宋姨,我看那邊的布攤上有一樣的咱們去看看。”

“別別別,大嫂子你別急啊!”

“你摸摸我這布料,是真的密實……誒,好好好,就150文,你拿著吧。”小販急著叫住常金花和孟晚,生怕他們去了別的布攤子。

常金花停住腳,“我還要買些棉花呢,你再給我便宜點。”

為了多省一文兩文的錢,雙方又是一番拉扯,最後常金花150文買下了那匹靛藍色的布,那布是真比別的布攤賣的密實。又買了五斤棉花,一斤八十文,共在攤位上花了五百五十文,約莫半兩銀子。

那小販厲害的很,說他的貨好一文錢也不能便宜,但是給常金花搭了幾塊五顏六色的碎布頭。

“老六媳婦的雞蛋還沒賣完?”常金花嘀嘀咕咕,她買肉又買布費了不少功夫,照說老六媳婦該過來了。

“不然咱們過去看看吧宋姨。”孟晚提議,他還沒逛夠呢。

常金花讓他挽著自己,人多眼雜別被柺子給拐走了。

兩人往賣雞蛋家禽的攤子上走,還沒走到地兒呢,便聽到一處有爭吵聲。

“這不是六嬸的聲音嗎?她和別人吵起來了?”孟晚詫異道。

常金花眉頭一皺,“我們遠遠看一眼,看看是不是她。”

她本身是不想去管閒事,但宋老六和她家是同村同族,她做嫂子的,扔下她不管也不行。

孟晚長得比常金花高,這次換他從前邊開路,能看得遠些。

往聚集著看熱鬧的人群裡鑽了鑽,孟晚還真擠到了前排,他打眼一瞧,攤位前吵得熱火朝天的竟真是宋六嬸。

攤子是豆腐攤,賣豆腐的是一對四五十歲的中年夫妻,也可能更年輕,畢竟村民們日夜操勞,又沒時間銀錢護理養護,有些便比尋常人蒼老些,他初見常金花還以為對方至少四十五六,最近才知曉她才不過39而已。

常金花沒有孟晚靈活,在外圍進不來乾著急,“晚哥兒,是你六嬸嗎?你別往前去了,當心碰到你。”

孟晚扯著嗓子回她:“是六嬸,沒打起來,幹嚷嚷呢。”

旁邊人聽罷都鬨笑起來,可不是幹嚷嚷呢嗎,賣豆腐的兩口子怕宋六嬸掀了他們的豆腐攤子,宋六嬸孤身一人又怕動起手來吃虧捱到,雙方吵了半天的架吵不出個結果,僵持了良久。

孟晚也不敢貿然向前,他先是聽了個大概,又向身旁看熱鬧的叔伯嬸孃打聽一通。

原來是宋六嬸過來買豆腐,這會人多,來豆腐攤上買豆腐的人絡繹不絕,不知是哪個扒手摸到近前,偷了放在一旁錢匣子裡的一把銅板不說,還碰掉了一塊豆腐,這塊豆腐恰巧被正湊上前的宋六嬸踩個稀巴碎。

豆腐攤兩口子沒看見扒手,丟了錢又損了一塊豆腐,便死抓著宋六嬸不放,非說是她偷了錢,宋六嬸當然不肯承認,雙方這才爭執起來。

“我這錢匣子少了起碼一大半,你趕緊把錢還回來。”

“也是當娘當奶的年歲了,竟然做出這種行徑,真是恬不知恥!”

兩口子妙語連珠,一人一句潑汙的話接二連三,根本不給宋六嬸還嘴的機會。

也就宋六嬸嗓門大,偶爾還能憋出來幾句,“你放屁!”“我沒有!”“不是我!”

豆腐攤子的女人眼見著豆腐還有一盤子沒動,上面這盤也才賣了一半,終於按耐不住,衝上去撕扯宋六嬸,手也往她懷裡收錢的布袋子裡摸去。

“你這婦,快快還了我家血汗錢!”

宋六嬸奮力掙扎,她便邊扯邊罵:“好你這賊婦,你錢袋子裡的錢分明就是從我家錢匣子裡偷的,大傢伙都來評評理來,我們兩口子辛辛苦苦掙錢,這個黑心肝的賊婦上手就是一大把的抓,還踩壞了我家一塊豆腐。”

周圍都是附近的鄉親,古人淳樸,本來想勸和的聽了她一番言語也不免猶豫起來。

“看著也不像啊,咋能幹出這種事?”

“人家兩口子勞苦一大早,也不容易,偷錢來的就是快。”

“這要是我家婆娘敢在外這麼丟臉,我不把她吊起來抽。”

“你家婆娘喊你一嗓子你能把腦袋扎褲襠裡去,還吊起來抽?”

周圍人指責的有,鬨笑的更多。

見她一時半會得不了手,豆腐攤的男人也撲了過來。

兩口子撕扯人家一個人,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別打了,你們還想不想把錢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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