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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孟晚起床的時候家裡照舊沒人在,他洗漱好後便吃著常金花留給他的早飯,邊想著做豆腐所需材料,黃豆、布包,大鍋柴火,如果製作成功還要去木匠那兒訂製兩盤木托盤,最最重要的一件東西便是鹽滷。

孟晚打了個激靈,對啊,沒鹽滷怎麼做豆腐?

這個時代有鹽滷嗎?那肯定是有的,不然集市上的豆腐攤是用什麼做的,但她們是從哪兒搞到的鹽滷呢?

常金花回來,孟晚同她說做豆腐還差一種東西,不知道在鎮上能不能買到,可能要耽擱幾天。

常金花略顯失望,但也不算意外,若是製作簡單,豈不是人人能做,也不會變成傳承手藝了。

“姨,你平常買鹽也去集市上買嗎?”

孟晚想著,鹽滷問人家豆腐攤大抵是問不到的,但普通百姓應該也能買到,因為豆腐攤的夫妻倆看上去也不是什麼有根底的人物。

鹽滷應是不常見,或是少有人買。

常金花忙道:“這東西集市上可沒有,也不許咱們老百姓私下買賣,鎮上才有得賣。”

原來禹國的鹽從生產到銷售,全都是朝廷在把持,私下產鹽販鹽都是重罪,一旦發現買鹽與賣鹽者都要抄家滅族,只有得了鹽引的鹽商才能售賣。

“家裡的鹽確實也不多了,明你跟我一塊去買些回來?”常金花琢磨孟晚說的差了一種東西,莫不是與鹽有關?

孟晚確實想去鎮上,這個時節村裡人都在農忙,宋家的地都租了出去,倒是比別家清閒幾分,他和常金花白天把菜園子裡的枯黃的青菜秧架都清理乾淨,重新翻了地撒上白菜蘿蔔種子,冬天就靠這兩樣過冬。

第二天一早常金花換上她那件長襖,她給孟晚做的一身棉襖現在穿還早,薄棉的布裙穿著卻剛剛好,靛藍色的嶄新布裙穿在他身上正合身,因還未成親不能將頭髮全紮起來,他便將上一半頭髮紮起,用木釵挽了個髮髻,說是木釵其實只是他挑了根圓些的木棍,將兩頭磨圓,粗皮一撕,隨手扎頭髮用的,比布條方便多了。

他沒那麼多講究,常金花卻惱他,“還不如紮根布條,像什麼樣子。”

孟晚下半張臉照舊圍了塊布巾,“哎呀,姨,方便就行了,沒人看的。”

常金花都不知該作何感想了,既想著他年歲小長得悄,正是好美愛打扮的年歲,該給他好好打扮起來。但真見著他穿著一身新衣,未施粉黛便如此招人,又恐帶他出去招惹事端。她寡婦做久了,人難免更謹慎些,因此也沒再說下去。

鎮上賣鹽的鋪子只有一家,招牌上書寫著“祝氏鹽行”。

常金花和孟晚走進去,鹽行的人不多,都是愁眉苦臉的進去,抱著小罐子再愁眉苦臉的出來。

買賣東西按理說是件開心的事,怎麼會如此表現,直到身旁的常金花也跟著嘆了口氣。

“姨,怎麼了?”孟晚不解的問。

常金花從隨身挎著的籃筐裡掏出個小罐子,眉間的皺紋深了幾分,“鹽貴啊,一斤鹽九十文,真是吃不起嘍。”

她進去打了兩斤的鹽,付了一百八十文,夠買十多斤豬肉了,難怪進入此地的人都愁眉不展,鹽乃必需品,也是消耗品,家家戶戶可以忍著不吃肉,但不吃鹽卻不行。

孟晚心中嘆氣,這才是暴利啊,此間鹽商得有多富,難以想象。

他如今階級在這,不敢弄什麼罕見東西唯恐招了禍事性命不保,被賣到拉出來像牲口一樣賤賣就是個赤裸裸的例子。

人賤如草芥,奴的命連甚至抵不上這小小一罈子鹽,在車上與他一路同行的那些哥兒女娘,無一不是被至親賤賣,朝不保夕的時候,連父母都會將你當畜生一樣發賣。

宋家母子如今待他是不錯,可那是建立在他無害且未來可能是他家夫郎的情況下,若是那宋亭舟一朝中了秀才,可選擇性多了,未必會娶他個奴籍身份的人,倒是他境況好些便是在宋家為奴為婢,境況不好宋家容不下他下場便與之前差不多,被髮賣。

若是他能在宋家貧困時略微幫襯到一二,情況又會不同,不說挾恩圖報,起碼可以用宋亭舟的秀才身份為了做擔保消了奴籍,到時雖然他的哥兒身份不大方便,總也比受人轄制的好,起碼是自由身。

孟晚略定了定心,現下最要緊的是既體現出他的價值,又不至於過分出挑。

他趁著店裡現在人少,問店裡小二,“大哥,不知店裡有沒有鹽滷賣?”

那店小二看都沒看他一眼,胡亂揮手,“去去,什麼勞什子鹽滷,聽都沒聽說過。”

常金花從自己錢袋子裡摸出兩枚銅板塞給他,“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小哥拿著喝茶。”

店小二懶洋洋的將銅板塞進懷裡,總算給孟晚個正臉,“什麼鹽滷,仔細說說。”

孟晚心想兩個銅板這店小二都看不上,不愧是鹽商的店,嘴上卻開始描述,“應該也是和鹽一起出來的東西,白色的、像石頭。”

小二恍然大悟,“你說苦石啊,這東西有買不起鹽的人家買來熬水,再重新煮點曬點鹽出來吃,你們既買了鹽要他做什麼?”

孟晚震驚,這東西不是有毒嗎?怎麼還能再煮出鹽來,這倒是超出他的知識範圍了。

小二從犄角旮旯的角落裡拖出一個袋子出來,打開袋口,裡面都是微微發黃的結晶石塊,“都在這了,兩文錢十斤。”

孟晚:“!!!!!”

他扯扯常金花,後者會意,豪氣的說:“那來二十斤的。”

孟晚攔住她,“別別別,姨,十斤就夠了。”

兩人買了鹽滷出來,孟晚把筐拎過來自己挎著,心下安定不少。

路過一條小巷,常金花不住往裡看,身子都微微傾斜起來。

孟晚道:“表哥所在的私塾在這裡面?”

常金花回神,苦笑一聲,“大郎的私塾在鎮西頭,這條巷子裡是我孃家。”

她像是不願多說下去,孟晚岔開話題,“若是真能成功做出豆腐,咱家還差了個木頭托盤壓豆腐。”

常金花琢磨說:“隔壁田家村就有木匠,到時去打一個便是。”

她們邊說邊往外走,步子不急不緩,因著早起來得早,到了鎮上又立馬去買了鹽,現在也不過巳時。

“花娘……”身後有位老人呼喚。

常金花眼角的褶皺加深,表情似帶著些膽怯,回頭對著追來的老婦人低聲喚道:“阿孃。”她近四十歲的人了,在親孃面前也會露出這種閨中才有的小女兒姿態。

“你……你……唉!”老婦人熱淚盈眶,想責罵常金花,又心疼她死了丈夫孤身帶孩子長大如此艱難,想叫她回家坐坐,又想到當家作主的兒媳婦怕是不允,萬般心緒湧上心頭,真叫她只能流淚。

“娘,你別哭,我日子過得不苦。”常金花只得回身安慰她,自己卻也紅了眼眶。

孟晚在旁邊手足無措的站著,原來這就是宋姨的母親,母女分明住的不遠,為何是這種久別重逢的姿態?

常母年過六旬頭髮斑白,她顫顫巍巍的扶著女兒的手問:“我們娘倆三年未見了,你在村裡過得如何?亭舟可還好?這個小哥兒是……亭舟娶的夫郎?”

常金花語氣哽咽,“娘,你安心,我夫婿留下的積蓄不少,亭舟也孝順懂事,我過得並不苦。”

她拉著孟晚的手,在老母親面前也沒遮掩,“這是我給亭舟相看的夫郎,還沒過門。”

常母身形矮小,她微仰著頭看向孟晚,“哦,孕痣鮮亮,是個好孩子。”

孟晚略顯尷尬的對常金花說:“姨,旁邊的麵攤上有長凳,你扶阿奶過去坐著聊吧?”

“不不不。”常母拒絕道。

“我是出來給你二弟家的雨哥兒買糕吃的,不能與你多說。”

常金花知道她二弟妹有多跋扈,不敢讓老孃為難,“那你快些回去吧。”

若是早兩年看見老孃,還敢說句等亭舟中秀才再去看望她,如今卻也說不出口了。

常母看著女兒衰老許多的臉龐,到底是沒忍住從錢袋裡抓了兩粒零碎的銀角。

知道女兒好強,她一句話也沒說,趁她扶著自己的功夫偷偷塞進孟晚手上的籃筐裡。

孟晚張口欲言,老太太臨走前卻橫了他一眼,孟晚只好裝作沒發現。

常母看著老孃顫顫巍巍離開的背影,垂頭抹了抹眼淚。

回村子的一路上常金花都興致不高,回到家後坐在炕上一言不發,籃子裡有銀子,孟晚不敢亂動,將它提進屋子放在常金花腳下他便默默退了出去,

喂完了雞,孟晚稱了兩斤黃豆用清水泡好,首次做他怕出錯,還是少來點先試試。

做完這些已經晌午了,但宋亭舟不回家的時候,他和常金花都是一天兩頓飯食,不光他家,村裡皆是如此。

孟晚勞作了半天,早上那兩碗粥早就消耗光了,肚子咕咕叫了兩聲,灌了幾碗涼水往下壓了壓,他琢磨起碾黃豆的事。

豆腐製作起來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屬於那種如果沒有別人說豆腐是如何如何做出來的,一般人基本是想不出方法的,但若知道了法子,其實步驟真不算繁瑣。

三泉村中有片曬晾糧食的廣場,被夯實的光滑平整,中間還有兩個碾子,一大一小,也不知是哪年誰家的,總之一直都在那兒放著,誰用誰使。

大碾子沉重,只有壯漢和牲口能拉得動,小的那口孟晚走去曬糧場試了試,還好,目前拉著是不費力的。

他想起集市上豆腐攤的夫妻倆,集市上人流量那麼大,他們卻只做了三盤豆腐,想必是附近村子的消耗力就那麼多,那平常在村子裡賣,每天一板豆腐能賣光都是好的了,若是到鎮上叫賣他腳力又不行。

孟晚有些心煩,算了,明日先做出來賣賣再說,總歸成本低廉,不至於賠了。

曬糧場的糧食堆得越來越多,難怪村民們都記著誰家的是哪堆,晾好了收回家又有另一家補上。

整個村子都熱火朝天得收秋,只有閒賦在家的宋寡婦和孟晚顯眼。

常金花做了多年寡婦最懂避嫌,從來不往人多的地方上湊,孟晚卻是個閒不住的,不是上山挖個野菜,就是在村頭河邊逛逛,村民們也都習慣看到宋寡婦家的小哥兒亂跑,總歸對他態度都算和善。

“晚哥兒,你自己在這兒拉碾子玩?”田家也在收秋,但她家勞動力多,田大伯夫妻,兩個兒子田興田旺,四人在地裡,家裡竹哥兒在家做飯送飯,洗衣喂牲口,小梅有時候在地裡拾散落的稻穗,膩了便找藉口跑到曬糧場翻糧食,又偷了半天懶。

孟晚對著她笑笑,“我這可不是玩。”

“不是玩是什麼?我看你就是和我一樣躲懶來了。”小梅就喜歡找他說話,總感覺他說什麼都有意思。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在多懶啊?怎麼不幫你大嫂做些活計,我看他好像還摔倒了,早上見到臉上都紫了一塊。”

小梅神秘兮兮的湊過去,“那可不是摔得。”

“不是摔得?那是磕的?”孟晚想著豆腐的事,嘴上應付小梅。

小梅急了,“你咋這笨,誰能把臉磕成那樣!”

孟晚不耐煩了,“難不成是被人打得啊?”

小梅一臉你終於猜對了的表情。

這回輪到孟晚驚訝的看她,“誰打他?”

“你說呢,總不是我吧?”

那就是田興了。

小梅一臉唏噓,“大哥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在家炕頭上竟然也會打夫郎,真是看不出來。”

連孟晚都沒想到平時一臉憨相的田興能打夫郎,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梅還想再和孟晚說些她家的閒話,卻見張小雨也推著一車糧食過來,老式的那種手推車,笨重又難推,張小雨可能幹了一天活了,灰頭土臉的,臉上也沒什麼好氣。

“閒的你們年輕的哥兒女娘們亂跑,沒看擋道了嗎?起開!”

他這就純屬沒事找事了,曬糧場這麼大,哪兒沒有晾糧食的地方,非要從他倆旁邊擠。

小梅便屬於螃蟹洞裡打架——窩裡橫,一遇到不太熟的長輩訓斥便縮著脖子挪開了。

孟晚才不慣著他,“二叔嬤,還真是不好意思,我倆聊天太投入了,光看到一大車糧食沒見到人,我還以為鬧鬼了糧食自己長腿跑過來了呢!”

張小雨鐵青著臉,“你是瞎了不成,我那麼大個人你看不見,說什麼鬼了神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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