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初霽再一次醒來是在一張溫暖舒適的床裡，周圍還瀰漫著清淡的花香。接著她眼前就被遞過來一杯冒著些許熱氣的貼心溫水，傅初霽抬眸便看到那張溫柔嬌弱的臉蛋。
“爹！是姐姐竟然教唆晴兒打我，嗚嗚嗚……你看我臉上的掌印都沒消呢！”蘇楚漫哭花了臉埋在柳夫人的肩頸處。
蘇長青臉色鐵青地看著站在那一動不動的蘇扶楹，未曾發話。
柳夫人見狀，安撫著蘇楚漫道：“好了，何必跟你姐姐置氣？你們姐妹之間小打小鬧的不要緊，只是那丫鬟以下犯上若不處置，恐怕日後難以服眾。”
蘇長青道：“既然如此，那便將那丫鬟打發了吧。”
“父親，錯在女兒，要打要罰我都認，還請父親不要處置晴兒。”蘇扶楹低眉順眼道。
“你還好意思為她求情？爹爹，必須處死那狗奴才，不然女兒日後在下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了！！”
“只是將她打發出府，又不是要她的命。”蘇長青皺眉，他已經儘可能地護著蘇扶楹了。
“爹爹！”蘇楚漫氣得跺腳。
“還請父親處罰我，晴兒與此事無關。”蘇扶楹跪地道。
“好啊，那就處罰你，你讓我把那巴掌還回來！”蘇楚漫氣憤道。
“你為何如此固執？一個丫鬟而已……”蘇長青氣道。
蘇扶楹聞言愣了一刻，隨後抬眸直視蘇長青的眼睛，那一刻她一貫柔和順從的眼神卻折射一種從未見過的疏離和冷漠。
“父親難道忘了，晴兒是母親留下為數不多的回憶了。”
蘇長青聞言身體一顫，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登堂對峙的那會兒傅初霽就在地上裝死躺著，什麼都聽見了，也記得，就連蘇楚漫最後離開時踹她的那幾腳她都記著。
記憶裡的蘇扶楹一直都溫溫柔柔的，像書上寫得那種大家閨秀般溫順嫻靜、儀態大方，神態舉止特別得體，除了有點病怏怏的柔弱，簡直就是一朵溫室裡必須經人細心呵護的花朵。
不過剛剛那一幕的堅定不移，毫不退讓倒是讓傅初霽頗為意外。一個一向順從溫柔的人竟然會有那麼堅定不容置疑的一幕，想來原主晴兒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
也不枉原主對她死心塌地的，這如花似玉嬌滴滴的美人兒誰看了不想保護呢？更何況還待自己情同姐妹。
行！這姐妹能處!
傅初霽小口抿了茶水。
是薑湯，甜的。
蘇扶楹抬手在她的額頭上量了量，適才鬆了口氣道：“還好燒已經退下去了。晴兒，我知道你是替我鳴不平，但今後不要再那麼衝動行事了。柳氏掌管府上大小事，昨日打了二妹，我們在她眼皮底下不會好過的。”
傅初霽眨著眼睛看向蘇扶楹，心想：這姑娘不糊塗啊！
“難道咱們一直忍氣吞聲就會好過了嗎？小姐，您是嫡女！是丞相髮妻之女！論身份地位，哪樣壓不死她？況且懦弱並不會換來施暴者的憐憫的！”
蘇扶楹恍惚了一些，隨後神態從迷茫轉變成納悶最後眼睛含著傷感的水霧，道：“晴兒……你是在怪我太懦弱了嗎？是我沒保護好你，對不起……”
傅初霽：不是？咱倆誰是小姐？？跟我道歉幹什麼啊啊啊啊！！我嘞個林妹妹啊！
“私下裡你從來都不叫我小姐的……你我一同長大，母親過世後你跟著我也受了很多委屈，我們早已情同姐妹，絕非主僕啊……是我讓你太失望了嗎……”蘇扶楹潸然淚下。
惹得美人落淚是千古罪人啊！這等罪名傅初霽擔不起啊!現在傅初霽倒像是個做了負心事的渣男一般手足無措，連忙哄道：“小……不不，扶楹，阿楹，是我剛剛口誤了，是我該道歉，惹你傷心了，對不起！好阿楹，別難過了好不好？”
傅初霽挽住蘇扶楹的臂腕撒嬌哄道。
待蘇扶楹情緒穩定後，她似乎是想起來剛才傅初霽說的話，於是道：“父親前幾日跟我說，想要給柳氏扶正。”
“什麼？！”
給柳氏扶正？她一個妾室就已經讓蘇扶楹一個嫡女在府中過得度日如年了，那蘇楚漫更是尾巴都翹到天上去。要是扶了正，豈非要騎在她們頭上拉屎？
絕對不行！！！
“是族中幾位年長的叔伯商討的，父親一直未有正妻，於理不合。柳氏生了一兒一女對蘇家傳宗接代有功，理應扶正。”
傅初霽望著蘇扶楹的神色，仔細琢磨著她的情緒。蘇扶楹雖很平靜地把話說完，但嘴唇和眼角都下沉著，不像高興的樣子。
她也是可憐。在繼母膝下長大，備受冷眼和苛待，還有個刁蠻的妹妹欺負她，父親更是一心忙於朝政，疏忽宅院。若非有晴兒和她作伴，真不知道這姑娘會成什麼樣子。
“那你是怎麼想的？”傅初霽問道。
蘇扶楹看了傅初霽一眼，說道：“我……若繼室扶正，她的名字便會在母親一旁，死後更是可以與父親同葬。我想娘應該是想和父親同歸穴的……不過我的想法不重要，這些事不是我能決定的。”
在晴兒的記憶裡，為數不多的溫馨回憶便是幼時和蘇扶楹一起跟著蘇夫人學寫字。蘇夫人溫柔體貼，嫻淑良德，是個典型的賢妻良母，沒有人會不喜歡的那種。蘇丞相與蘇夫人的感情很好，可以說是舉案齊眉、伉儷情深。
只可惜世事難料，讓有情人陰陽相隔。蘇丞相另作他娶，傅初霽是不反對的。別說放現代多正常了，在這個父權封建社會下，像蘇丞相這樣有身份有地位有家族的人斷然不會做鰥夫，就算他想，整個家族也不會允許他擅自做主的。
她們這些天被禁了足，蘇扶楹倒是沒什麼，成日坐在舊桌案前寫字。傅初霽風寒好了之後卻閒的都要長蘑菇了！！
剛開始對這些上了年紀的古建築很感興趣，後來發現她們這個院子很荒，傢俱全是舊的，有些甚至都發了黴。成日送餐的人送的清粥小菜的寡淡無味。
這幾日除了陪著蘇扶楹寫字，聽她彈琴，對於一個沒有手機的現代人來說簡直度日如年，堪比坐牢。
傅初霽用她們為數不多的銀兩買通的送飯夥計給她們傳遞府上的情報。這幾日倒是沒有聽說柳氏扶正的消息。想來蘇扶楹那日跪在地上說的最後一句話戳痛了蘇長青的傷疤，讓他想起了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