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謝辭成婚三年,沈雲枝仍是完璧之身。
謝辭說她雙目失明,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若懷了孩子,擔心她會毛手毛腳傷到身子。
許諾她重見光明的那日,便是他們圓房之時。
為與謝辭成為真正的夫妻,三年來沈雲枝尋遍名醫。
捏著鼻子一碗接一碗喝下各種苦得鑽心的湯藥。
甚至聽信偏方,忍著噁心連吃了近一年的生魚眼睛。
終於在第四年春,那為救謝辭而失明的雙眼,迎來了新生!
迫不及待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謝辭。
沈雲枝擰起裙襬,喜大普奔地朝書房跑去。
推門的手剛抬起,卻聽裡面傳來謝辭那如冰石玉碎般的戲蔑嗓音:
“一個見識淺短的瞎子而已,若不是當初她父母挾恩圖報,我豈會娶她?留她在府中不過是看她家族落敗無處可去,全當個破布娃娃養著。”
“像蓮兒你這般魅眼桃腮的,才是我心頭所愛。”
冰言冷語襲入耳膜,震得沈雲枝渾身止不住地打顫。
赤紅著眼透過門縫朝屋內看去。
只見謝辭將一白衣女子壓在書桌上深吻。
衣衫剝落,滿室旖旎
感覺自己的眼睛汙濁不堪。
沈雲枝痛苦而狼狽地捂嘴逃離。
一口氣跑回房中,直撲進宋嬤嬤的懷中失聲痛哭:
“嬤嬤,你回去告訴姨母,我願跟她們一起回南離……”
昨日宋嬤嬤奉命風塵僕僕趕來府中,苦口婆心勸沈雲枝回姨母身邊。
皆被沈雲枝以離不開夫君和孩子為由拒絕。
憐她孤苦,特地多留了一日讓她考慮。
聞言拍著她的背軟言細語安撫。
見沈雲枝不肯告訴她為何而哭,拿出帕子邊為她擦淚邊道:
“前往南離的馬車七日後出發,到時你姨母會派人來接你。”
“趁這七日,你好好與謝侯父子做個訣別。”
沈雲枝顫聲應下。
送走宋嬤嬤後,如行屍走肉般回到屋中。
瞥到案臺上自己扎破手指摸索著為謝辭繡了一半的護膝,眼淚又不爭氣地嘩嘩滾落。
腦海中不斷浮現同謝辭之間的點點滴滴。
十三歲那年,貪玩的她偷跑出門,逛燈會時不幸被人牙子盯上。
被綁上船時,是謝辭及時現身救下了她。
那時的謝辭是鎮守邊疆三年,累積了一身戰功凱旋而歸的永毅侯世子。
意氣風發、魁梧英姿的模樣被萬千少女視為夢中情郎。
僅一眼,沈雲枝便對他動了心。
怕他被人搶走,不顧女兒家的矜持。
以“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為由,日日跟在他的屁股後面獻盡殷勤。
可謝辭不喜歡她。
每每見到她都皺眉冷臉。
直言:“你並非我中意之人,換個人喜歡吧。”
沈雲枝不甘。
暗暗發誓就算他是塊石頭,也要將他捂熱。
日復一日地絞盡腦汁對他百般討好。
十五歲那年,謝辭遇刺。
沈雲枝不顧自身安危擋在他身前,被刺客灑了藥粉毒瞎雙眼。
父母親人哭得昏天黑地。
擔心沈雲枝嫁不出去,連夜找來謝家長輩商議。
為給沈家一個交代,謝老侯爺直言三月之內,定備好聘禮讓謝辭登門提親。
沈雲枝覺得能嫁給謝辭,這雙眼失得很值。
歡天喜地地在閨房中等。
只是還沒等來謝辭,抄家流放的聖旨便先降到家中。
禍不及外嫁女。
為保住沈雲枝,父母丟棄尊嚴跪上謝府,求謝辭提早迎沈雲枝入門。
那日大雪紛飛,寒風刺骨。
官兵搬空沈家,催著趕沈家眾人上路時。
謝辭銀冠玄衣騎馬而來,開口便是:
“永毅侯謝辭,來迎吾妻沈家阿枝入門!”
雖是迎娶,可他未穿紅衣,帶來的也是一頂日常出行的軺車。
而沈雲枝身著病裳,形容枯槁。
被帶回謝府時,連堂都沒拜,便稀裡糊塗成了謝家名義上的主母……
正想著,府中唯一對她忠心的丫鬟青兒推門而入。
見沈雲枝哭紅了眼,連忙焦急問她:
“夫人,是不是那白月蓮白姑娘來你身前找晦氣了?!”
謝府從未有姓白的姑娘。
沈雲枝猜那便是方才與謝辭在書房中纏綿之人。
吸了吸鼻子啞著話音問青兒:
“那白姑娘來府上多久了?”
青兒以為沈雲枝已知曉一切,瞞眸心疼地道:
“侯爺欺夫人眼盲,三個月前便將白姑娘帶來府上,勒令府中下人不許在夫人跟前透露風聲。”
“那白姑娘不知廉恥的日日與侯爺宿在書房,為撈一個名分,三番五次想舞到夫人你跟前……”
沈雲枝聽到此處,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如決了堤的洪水般嘩嘩滾落。
記得三月前,她因擔心眼睛恢復不了,想生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留住謝辭,主動在他跟前寬衣求他憐惜。
而謝辭以那處受了傷需要調理為由,拒絕了她。
虧她信以為真,為保住謝辭的尊嚴閉口不提同房之事。
哪曾想他卻揹著她在書房夜夜與佳人笙歌!
回想著自己錯付的這些年,沈雲枝氣到渾身發抖。
捏成拳頭的指甲深深扣進肉中,鮮血一滴滴滾落,一張秀麗的小臉煞白無血。
痛到深處,竟是哭不出聲。
青兒被嚇得不輕,趕忙一邊去扳開她的手,一邊顫著聲哽咽:
“夫人,求你不要這樣傷害自己,侯爺心不在你身上,至少你還有淵少爺啊,你這個樣子淵少爺看了會心疼的。”
沈雲枝意識回籠,如抓到救命稻草般趕忙對青兒道:
“對,我還有淵兒,淵兒雖不是我親生的,卻是我一手帶大,他最黏我了。”
“青兒,快把我為淵兒燉好的燕窩粥端來,喚淵兒來吃。”
入謝府的第二日,謝辭便抱來一名足歲孩子,說要記在沈雲枝名下讓她撫養。
沈雲枝幾番打聽,這才得知謝辭有位養在山莊兩年的外室。
那外室身份低賤,入不得侯府。
得知謝辭要迎沈雲枝入門,被氣得吐血而亡。
謝辭愧對於她,將與她所生的孩子謝淵視為心頭肉,給盡“嫡子”排面。
為捂熱謝辭的心,沈雲枝對這個孩子視如己出。
日復一日的精心照養下,孩子與她親暱萬分,日日都要來她院中請安問晚。
不想讓孩子擔心,沈雲枝抹乾眼淚竭力壓住悲傷情緒。
待謝淵入門,同常日一樣伸手等他入懷。
謝淵往她懷中蹭了蹭,很快離開。
話音乖巧地問她:“娘,是不是想淵兒了?”
面上卻滿是鄙夷厭惡之色。
以為沈雲枝還看不見,說話間不動聲色地往她身前的茶杯中丟了枚丹藥,端起遞到她手中,繼續孝心大發地道:
“淵兒看你嘴唇都乾裂了,快先喝杯茶潤潤口。”